蔡攸对杨凌何尝没有妒恨之心,他这个参知政事的位置,可以说也是间接的丢在杨凌手里,但是在自家老爹对杨凌看来还颇为赏识,自家也只能表现出恬淡气度,并未曾说什么表示嫉恨的话出来,他是宦海沉浮多年中人,随口而说,也将杨凌正常该走的道路勾画了一个不离十出来。
按照常理而言,杨凌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不中途落马的话,应该就是按照这个路线图慢慢的朝上爬,蔡京却是认真的皱眉想想,沉默半晌,最后才摇摇头:“照常理而言,杨凌绝不能扭转都门禁军积弊,他就是以都门禁军将门世家为依靠,甚而一直勾连到了禁中当中,才在汴梁熬出头来,说什么也不会真去得罪这些将门世家的……可是此子将来作为,谁又说得准?平燕大功,回汴梁之后便下了梁宫观威风,骤然而得重用,哪一样不是常人都不敢想的事情?在这个位置上,他到底能做什么,将来能走到如何地步,老夫宦海沉浮数十年,也猜不出,看不透!”
蔡攸呆呆的望向自已老爹,没想到一向成竹在胸,将每个人都能看到骨子里,多少人都被他于股掌之中的蔡京,却对杨凌会做什么,能做到什么,将来到底能走到如何地步,半点把握也都没有,哪怕当年他背离蔡京,投靠梁师成,其实内心当中,蔡攸还是将蔡京作为泰山之靠的,遇到烦难不可解的事情,在蔡京这里总能得到答案,现在却看到自已父亲终于承认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他仝然能够掌握,蔡攸心中,一时间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看着蔡京显出的颓然老态,竟然难得在心中浮现出一丝父子温情,加紧小心的搀扶着他,缓缓在花园中踱步,蔡京默然半晌,看看自己儿子,也难得的浮现出一些慈爱之情,低声援缓道:“你也不会在汴梁闲居多久了……宣和元年以来,官家所用之人,已经纷纷凋零去位,伐燕战事之后勉力维持一阵,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朝中还是要有些官家用熟之人已为平衡,你也是做过一任执政的了,将来差遣,定然很快就有说……也不至于出外知军州,应该还在都门中枢之中,为父去日无多,只要在一日,总没有人能欺到头上来,梁师成如此薰灼,也不过如是,将来如何,就要靠你们小辈自已了……”
蔡攸一怔,难得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什么喜色,迟疑一下才问道:“既然留在都门中枢,如今朝局,总要站队,到时候儿子是对付杨凌呢?还是和他站在一处?”蔡攸这句话问在了点子上,如今朝局,已经非结党而不能立足脚了,只有蔡京复位之后,无非是保一个尊荣富贵而终。
以他地位,已经不必如何结党了,结党反而就是大招忌讳的事情,此次出马对付梁师成,无非是提醒诸人,他蔡京虎老威风犹在,谁也不能在他在世的时候动他的权位,说是再想一手遮天,将朝局完全掌控,蔡京已经没有那份心思了,而蔡攸之辈,要在中枢立足,却只能结党,必须要选边站不可,杨凌和蔡京算是有一份香火情,而蔡攸也不得不认可杨凌本事,至少此子命硬,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他蔡攸将来如何应对杨凌在朝局中的异军突起?
蔡京沉默良久,却始终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到了最后,他缓缓甩开蔡攸掺着他的手,负手慢慢离开这个花园,两名使女无声的接过,蔡京并不回头,只是极是感慨的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旧人总要去的,眼前这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了……将来如何在朝堂当中立足,但凭你本心自处罢……为父就一句话,也不算是叮嘱,也不知道对错,若是为父换了你,将来就不要恶了杨凌!”
……
宇文虚中宅邸,也在汴梁南薰门左近,论起来离杨凌在南薰门外所赐宅邸并不甚远,安步当车,要不了小半个时辰便能走到,南薰门这一带并不是什么汴梁城高尚社区,五方杂处,环境也甚是喧闹,可见官家赐第杨凌与这里,也不见得有多大方。
宇文虚中虽然服官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是未曾任过什么外路军州亲民差遣,多履的是一些清密的位置,对钱一向也看得甚轻,俸禄到手,便散漫去了,也从来未曾下手去捞钱,出身也不是什么大族,世代诗书传家而已,就是南薰门这般的社区,也置不下自己的产业,只是典了一个三进深的院子,和自己妻子儿女还有一些投庇过来吃闲饭的亲戚安居而已。
今日军营热闹,他也不会去凑的,但凡士大大稍微爱惜羽毛一些,还不是不愿意在这事情上头出丑露乖,从东宫出来之后,就带了一些往日陆续向李纲索来的枢府日常文报,在内院当中置了一壶酒,摆了三两样小菜,换了宽大舒适的家居衣服,也不曾戴帽,就在树荫底下慢慢翻看,偶尔喝一盏酒,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家中人也知道这些日子他和梁隐相走得近,这两日风传隐相在那平燕归来,又在汴梁设了轰动全城的军营的杨大人手里折了威风,怕宇文虚中心中不豫,也不敢来打扰于他,倒让宇文虚中落得清净。
正一份份的翻阅文卷,看得入神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宇文虚中惊动,一抬头,就看见自家一个表侄充当的门政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己近前,低声道:“耿中允来拜,不知道官人……”
话音还未曾落,就看见耿南仲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两个自家家人跟在后面,不敢阻拦,耿南仲脸色极不好看,兀自冷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