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六奇叹了口气,但也并没有表达出来。他是潮州本地团练出身,靠着剿灭土匪起家,一步步爬到了总兵官的高位。所谓团练,多是本地持兵自守的民间组织,他利用明廷和清廷的威信将身份洗成了官方的代表,但是那个道理他却还是记得。而陈文一向是以保境安民自居,对残虐百姓的害民贼的容忍度很低。所以说,这笔财货,实在是烫手啊。
知道如此,但吴六奇也没打算抗命。原因无他,抗命就要跳反,而从他自身来说,对于向陈文投诚还是心存抵触的。
并非是外系将领在江浙明军中得不到重用,关于江浙明军的传闻很多,吴六奇也知道,此番进军福建的张自盛和马信都不是陈文一手带起来的,可现在一个是国公,一个是侯爵,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帅,称得上风光无限。但这两个人可都是陈文只有三四个府地盘时就投靠过去的,一个带着上万的男女和大批的江西读书人,在江西更是抗击清军多年,而另一个则干脆把两个府的地盘卖给了陈文作为晋身之资。
可是现在,江浙明军已经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外系将领再想要如张自盛、马信那般却也是千难万难了。既然如此,他一个小小的总兵官,与其到陈文那里伏低做小,远不如跟着尚可喜,没准还能混出个人模狗样呢。
刹那间,吴六奇心生百念,他的部下们却要单纯很多,一个个的无不惊喜于南海郡王尚可喜的慷慨。团练出身的他们在本乡本土还能保持军纪,可到了外乡就截然不同了,本就少不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如今尚可喜命令他们去抢,哪还有不乐意的。
接下来的几天,惠州、潮州的军队如蝗虫过境一般对广州东部开展了大扫荡。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沿途的村镇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浓烟更是直冲云霄。无数的男女老少被这两支大军驱赶着向西,白日里皮鞭、刀鞘在任何步伐稍显缓慢的人们身上作响,到了夜里,将校士卒们强行将他们看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拉进营中宣淫,只要敢有丝毫违逆的便是一刀子的事情。
军队是一个阶级分明的团体,内部少不了自上而下的压迫。士兵需要释放,往往就会选择将压抑的情绪付之于更加弱小的老百姓身上。
后世的洗脑陈文自大兰山上就在做,靠着对曾经的那支保境安民的雄师的宣传,靠着分田分地的利诱和严刑峻法的威逼,江浙明军的军纪之严明使得麾下将士从内心里对欺凌老百姓产生了排斥。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无论中国,还是欧洲,抢劫是士兵的主要收入来源,如今更是奉命劫掠,自是更要变本加厉起来。
黄应杰和吴六奇的两支军队在富庶的广州东部犁出两道血与火的人间地狱的同时,陈文大军也离开了潮州,向广州方向挺近。
陈文对于尚可喜的应对一无所知,但他却很清楚,这个狡诈多智的智顺王、平南王、南海郡王却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大军一路向西,不过只说两地的距离,陈文的大军以着四五十里的日平均速度也要走上十几二十天。
其实平日里行军的速度还能更快,奈何携带的臼炮实在拖慢了行军速度。可若是不带着,却也不行,攻城的需要存在,也只得如此。
所幸的是,大军没走多远,潮州方向就已经有人追了过来。对于来人,陈文从没见过,倒是正在陈文军中充当向导的孙云轩很是激动。
“末将提督广东水师凌海将军陈奇策,拜见大王。”
陈奇策的名字陈文听说过,江门大捷是新会之战的开门红,陈奇策所部水师在广东也是数得上的精锐,就连郑成功在临行前也提及过这个名字,更别说是向导了。
“凌海将军之江门大捷大涨我皇明水师之士气。”
见面总要说两句人家的得意之举,这是起码的客套,陈奇策对于陈文的称赞倒显得颇为激动。毕竟,陈文两蹶名王,连鞑子王爷都不是对手,乃是如今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将,就连李定国都已经稍逊一筹了,能够得到陈文的称赞可以当做是荣耀一生,甚至传于后世子孙的大好事。
“末将接到大王号令,立刻率船队前来,敢情大王给咱们水师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啊!”
陈奇策在许尔显面前损兵折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现在陈文来了,那可就不一样了。别的不说,野地浪战,连济尔哈朗都不行,姓尚的就更得靠边站了。
“凌海将军千里赴援,本王心中甚慰,此番本王就是来为粤西王师复仇的,绝饶不了尚可喜那个家伙。”
早在围攻泉州之际,陈文就已经拖了郑成功的渠道去向粤西明军传达他即将入粤的消息。一方面是为了让那些粤西明军能够更好的坚持下去,而另一方面也是逼着尚可喜回援广州,毕竟他是懒得一路从福建走到广西的。
陈奇策率船队赶到,陈文倒是有些替他担忧于上下川岛的安全,不过陈奇策对此到并不在意。用他的话说,粤西明军盼陈文久矣,一个个都指望着陈文来为他们复仇,现在他的上下川岛有李常荣的水师协防,就凭许龙还是奈何不了的。
粤西明军翘首以盼,陈奇策此来也带来了李常荣、邓耀、周金汤等人问候,更加遥远的广西和内陆的王兴等部大多还局限于消息传递没有水路来的便捷,但是人心向背却还是一目了然。
“张老哥、马兄弟,瞧瞧,咱们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