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设法铲除或者化为己用。可若是从商户的立场而言,自己辛苦奋斗攒下的家业,一没犯法二没逃税,无端端招了朝廷忌讳要断了财路,岂能心服?

慕容复这模棱两可的话可不能令张耒满意,只见他面色一冷,当下道:“朝廷掠夺民财,岂非又回到当年新法乱政之时?此风断不可长!”

“师兄便不曾读过《大明》?江南势家将朝廷挤出海运买卖,结果如何?满洲铁蹄南下,崇祯皇帝吊死,江南势家全成了待宰的肥猪。”慕容复缓缓道,“金融贸易的威力,远比海运买卖更为可怕!”

“以朝廷之力,再办个钱庄并非难事。”张耒摇头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慕容复的话却更加意味深长,他见张耒面露疑色顿知其莫约并不清楚那渔翁究竟是谁。“汇通钱庄如今的买卖正在语嫣之手,师兄若是有暇不妨一观。”

哪知张耒沉吟了一阵却仍旧摇头。“若要找理由,总能找得到。便如秦桧诬陷岳王爷一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这世间的是非黑白,不该混淆!”

“师兄,世间并非只有黑与白。”慕容复不禁轻叹。

“可却总该有人坚持黑与白!”张耒斩钉截铁地道。

张耒话音一落,慕容复立即沉默。片刻后,他起身整束衣冠,郑重其事地向张耒深揖为礼。“多谢师兄指点,明石绝不敢忘!”

慕容复行此大礼,张耒也坦然受之,只笑道:“你晁师兄将《汴京时报》交给我,是他知人善任。况且你是我师弟,我更该为你出头讨个公道,辞官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师兄!”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除了这一句,慕容复的确已不必多说什么了。

不料向来寡言少语的张耒却极有谈兴,又正色道:“却是明石你向来急智,何不给老师出个主意呢?”

慕容复闻言却只苦笑。“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你说这话,却是着相了!”哪知慕容复话未说完,黄庭坚也大步走了进来。“师弟五年不回来,就是因为‘慕容复’已死?那么,你又是谁呢?如今的你,姓谁名谁?是何来历?是何身份?”不等慕容复答话,又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我只知你是我师弟,老师也知你是他学生,这便够了。明石,你该继续做你该做的事,别让我们为你操心。”

“师兄,我……”

慕容复还想解释,黄庭坚却强硬地一抬手,不肯给他机会。“官家虽说年幼,可脾性却与先帝截然不同,‘文忠’二字正是他钦定。这些年你撰写的书籍,官家也一直在读。将来如何,谁也不敢说。可纵使是千百年之后,我也敢认,慕容明石是我师弟!”

“老师与诸位师兄的心意我明白,只不过我实不愿成为任何人的负累。”慕容复无奈道,“列位皆身在官场,当知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明石,官家早知你未死,他甚至明日便将出宫见你!你救他性命、助他登上帝位,为何就不愿信他会是个宽仁英明的好皇帝?”

自从赵孝愿登基,黄庭坚便任了翰林侍读一职。只因黄庭坚认定先帝有失君德方害了慕容复性命,他痛定思痛,走马上任时就已暗暗发誓:哪怕是被官家厌恶憎恨,他也要教出一个明君来!这些年来他对赵孝愿极为严苛,一开始就连太皇太后也有些看不过眼。

然而赵孝愿却性情温和敦厚,反而安抚向太后。“黄学士是痛心先帝与慕容相,这才宁死也要直言劝谏,勿使朕重蹈覆辙。如此铮臣,太皇太后该重重嘉奖才是啊!”

之后,向太后又命人将赵孝愿的这番话转述给了黄庭坚听。黄庭坚见赵孝愿明白他的心意,感动莫名不由放声大哭。从此,他们师徒二人教学相长君臣相得,终是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我不是不信任他,”慕容复喃喃道,无情的品性有原著作者盖章认证、有向太后、诸葛正我、黄庭坚悉心教导,慕容复怎会不信?“我只是……只是……”只是不信任自己。——这一句,慕容复却说不出口。“……我还能做什么呢?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改革、著书,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已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这个世界已被改变,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我未必比你们清楚。而如今我又已失去了可以立足于世的身份,未来我所带给你们的麻烦会远比帮助更多!”

“难道我们要你留下,只是因为你还有用?”黄庭坚听了慕容复的话却几乎给气笑了,“明石,你在想什么呢?”

慕容复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不知所措地望着黄庭坚与张耒。问题的答案其实早已呼之欲出,可慕容复却仍不敢面对。

回去的时候,萧峰居然还在与段誉虚竹二人开怀畅饮。见到慕容复出现在门口,已喝地醉意朦胧的段誉虚竹二人即刻放下酒坛垂手而立,面色忐忑地齐声唤道:“大嫂!”

那一瞬间,慕容复简直想杀人!

事实上,他也这么干了。只见慕容复双掌平推向两人击去,这一招乃是即刻使出降龙十八掌中的第十掌“双龙取水”,掌风所至便好似两条巨龙咆哮着向二人卷去。

段誉虚竹见状酒意即刻醒了大半,眼见慕容复横眉怒目,他们也不敢抵挡,忙驾起轻功翻窗而逃,眨眼便闪出了数丈之外。而就在他们的身后,只听“砰砰”两声巨响,方才萧峰等兄弟三人一块喝酒的那间花厅瞬间便被震塌了一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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