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河锐兵或是在山坡上射箭投石,以旌旗锣鼓虚张声势,或是冲杀下山,发动奇袭。
一时间谷底一片混乱,神堂士兵疲惫懈怠,更是不知敌军数量多寡,在喊杀声中,登时陷入了混乱当中,在狭窄的山谷中互相冲撞,甚至为了夺路而自相残杀。
在深沉的恐惧下,他们虽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却陷入噩梦一般的慌乱,口中如同梦呓一般呢喃呼喊着,完全被蒙蔽了心智,与受惊的野兽无异。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哪怕后队的士卒在神堂军中也不算顶尖,但总有些心志较为坚强的人。
“三河李询小儿,受死!”一片混乱当中,一名神堂将官鼓起勇气,大声喝喊道:“看我程辉来取你人头!”
此人二十四五岁模样,体形高颀,臂粗腿长,身穿金甲,手持一杆叉枪,英气逼人。
程辉是神堂偏将,素有勇名,为士卒所信赖。
一片混乱当中,程辉同样心慌意乱,并不能马上猜到其实袭击己军的敌人并不多。但三河少主李询冲杀在最前方,难免有突前之虞,富于战场经验的程辉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程辉将军不怕,我们又何须惧怕?”
“跟着程辉将军一起冲吧,无非是拼了!”
“就算真死了,脑袋掉了碗大一口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神堂的士兵们议论着,互相打着气。
程辉一声令下,竟有几十名神堂士卒鼓起勇气,随着他向这个方向冲杀过来。
“李家小子,任你有千般奇谋巧计,只要在此斩下你的人头,大事便定!”程辉眼中杀气腾腾,大吼道:“今日死的不是我,便是你!”
话音富有磁性,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又扬起寒光烁烁的叉枪,旋出一团凌厉的旋风,大声鼓舞士卒道:“杀了李询,便是极大的功劳。堂主必有天大的赏赐!美女田宅,金银珠玉,封妻荫子,应有尽有!”
李询奋勇冲杀在前,身旁的士兵本就只有寥寥十人不到,也想不到一片混乱的神堂军还有人胆敢反扑。
由于要悄无声息地潜上荆棘密布、乱岩丛生的陡峭山岭,还需要保证有序而迅捷地冲杀而下,三河精兵们都是轻装上阵,甲胄缺乏防护。
虽然个人格斗能力上,三河精锐具备优势,更有着士气上此长彼消的加成。但被程辉贸然反扑,李询身旁的三河士卒们猝不及防,纷纷被冲散开去。
李询转眼便被围在垓心。
但他却是微微笑了起来。
若是过去,他不会恐惧,但也不会笑。
但他这时想起了在北方大草原上与吴锋一同提剑纵马的日子。
吴锋教会了他感受生命的趣味,譬如在血肉纷飞的战场之上,于生与死之间,感受热血沸腾的人生真意。
所以他现在也感觉到自己的血热了起来。
这种生死搏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询清喝一声,如同龙吟,回风剑清光如练,向着如山的敌人怒斩而去。
澄澈的剑光,如同一泓秋水,却尽收万里寒秋的肃杀之气。
他眼神清傲,身姿笔挺,视这些杀气腾腾的神堂士兵为无物。
神堂军士兵成功将三河少主困住,不由一个个都打起精神,眼中凶光毕露,一个个手持刀枪,如同嗜血的群狼一样像李询扑来。
手持叉枪的程辉位于他们的正中央。
他们须臾间疲态尽去,眼中有杀气,更有贪婪。
若能击杀李询,自然能挫败敌军的奇袭,使神堂军转危为安,再次击破敌军。
他们更知道这李家少主是三河剑派门主李忠的独苗。李忠身体不好,又只有一个儿子,若此子再被斩杀,三河多半会因为继承权而陷入内乱。
那时候苏梦枕想要吞并三河,就如同探囊取物。
那么,若能杀死这三河少主,该是多大的功劳。
在这些士兵眼里,这清秀文弱的少年并不是一个人,他的人头乃是以千百倍的金银铸成,代表着无穷的富贵荣华。
贪婪的力量,驱使着这些士兵们摆脱了恐惧、惊慌和疲惫,在程辉的率领下向着李询围杀而至。
对于最底层的士卒来说,忠义、理想,常常都是虚的。能让他们忘记死亡之恐惧的最本源力量,还是人类天生的贪婪。
李询却是泯然不惧,飞剑祭出,好似一条白龙翻飞,搅动漫天光雨。
“星河七剑诀!”李询清喝道。
飞剑一翻,化作一道耿耿星河,七道剑华,又从星河之上,透发而出,成北斗七星之形。
回风剑剑影呼啸,如同化作无数柄,竟迎向四面八方袭来的刀枪。
但在如山袭来的敌人面前,终究还是显得有几分孱弱。
正在这时,却有一道粉色的光影从天而降,遽然杀进战团。
“我……我来帮你!”一个清柔的声音,轻轻颤抖着道。
李询不由惊愕地看向侧畔。
只见少女垂着头,俏脸带着微羞的晕红,更增妩媚。
凤履霜虽然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修为并不低,更是精通潜行匿迹之术。
她缀在李询率领的三河军分队后头,一路追踪至此,并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前边。
当她看到李询身先士卒,神情清傲地冲向潮水一般的敌人,全无畏惧之时。凤履霜才意识到自己对李询的判断可能真是错了。
对方并不是什么怯懦孩童。
不知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