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堂军大营的西南面数里处。
一座寨高壕深的副垒,几个小寨环绕周遭。
已经是凌晨,但吴道仍旧端坐在军帐之内,神情端然,看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生得豹头环眼,魁伟高大,一脸络腮胡子。他是吴道的长孙,吴中天。
“天儿,你对最近的战局怎么看?”吴道神色凝重道。
吴中天嗓门颇大:“苏堂主算无遗策,安祥城摇摇欲坠,何需担心?”
吴道摇了摇头。
他曾受苏梦枕的重恩,因此他才对苏梦枕这次的决策有所不满。
听起来很奇异,但不矛盾。
吴道出身神堂当中的名门吴家。
苏家、吴家以及清洲、岩仓两殿的殿主家族邓家等等,都是上古剑帝忌部千殇的后裔,忌部氏因为人口过多,所以分为多个姓氏。
也只有忌部氏竞争神堂的堂主。
如果新回到神堂的吴锋真的是吴家当年的一代天骄吴君豪之子,那么也便算吴道的亲戚。
但吴道早年遭受族里排挤,一怒之下反出家门,落草为寇,为害百姓。
后来苏梦枕继位,一袭青衣,孤身入寨,以大义劝说吴道,令吴道改邪归正,带着寨兵回归神堂。又对吴道予以重用,领地金帛,赏赐不菲。
这次进攻三河,吴道便全权负责大营外西边营垒的守备工作。
“我军士气很不理想,又因为严禁劫掠,不少士兵已经在营内偷偷地玩骰子赌博了。”吴道开言道:“就算之前三次都是故意战败,为了这一次一举落城,这样的做法也很伤人心,显得冒险了一些。”
之前吴道也曾向苏梦枕进谏,却被苏梦枕强硬地顶了回来。
因为苏梦枕对他的恩情,他有进谏的义务。但无论堂主做出什么决策,他也都会坚决执行,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吴中天笑起来:“爷爷,你是年纪大了,担心得太多了吧?”
“主营那边已经在严格整肃军纪,哪怕是百战老兵,违反军令也严格斩杀,绝不容情……”
吴道叹息道:“太过严酷,就怕适得其反。苏堂主行了这么多年善政,大家都是过惯了好日子的,未必能够适应啊。”
又道:“依你看来,如果三河的援军打算劫营,会不会从我们这个方向发起进攻?”
吴中天大喇喇地道:“我们这个方向副垒最密,箭塔哨楼林立,鹿角成群。向这里过来,必定被咱们困住,待到主营方向的援兵赶到,就能将敌人吃个干干净净……”
“爷爷你也真是……大半夜不睡,让我陪你商量事,现在都快清晨了。”吴中天不快地道。
“我等为将之人,与普通士卒不同,两三夜不睡等闲而已,你抱怨什么?”吴道吹了吹胡子道:“我只是心有所感,总觉得敌人会在今夜来袭……”
“结果咱们爷俩陪着守夜的哨兵们等了一整晚上,鬼影都没来一个。”吴中天摊开双手,突然仰起头,由窗口看向帐外:“呀,天亮了。”
吴道眼神一扫:“是啊,不过光线怎么这么朦胧?”
他飞快出帐,只见营垒之外,草木荒野之中,一片白茫茫地看不到边际。
“不好……是大雾。”吴道说道:“如果敌人能肯定早晨会起雾的话,一定会选择清晨而不是晚上来袭,这时候是哨兵们最疲倦,最缺乏警惕的时候。”
吴中天道:“苏堂主筹备多年,又不是没研究过这一带的气候,襄阳郡多水脉,春夏之间,容易起雾,营中早设有雾灯……”
吴道老眼当中绽放出精芒:“对策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只能抵消计策的一部分力量,这也是为什么操盘者们都显得算无遗策,却能分出胜负来。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话音未落,已有人大叫道:“不好,有人来劫营了!”
与此同时铃声大作,说明营外的鹿角被敌人猛烈撞击,惹动上头的铃铛。
鹿角,又称拒马,将木柱交叉固定成架子,架子上镶嵌带刃、刺,可以阻止和迟滞敌人军马的行动,并可杀伤敌人。
吴道心神一凛,大叫道:“守夜士卒先去全力顶住,本部全体军士火速出帐应敌,传令兵飞骑前往主营,请求支援!”
神堂军令下,纷纷从营帐中奔出,组成一个个严整的小阵势,分毫不乱,众人脸上也看不到疲怠神色。
吴中天却是冷笑道:“祖父,敌方无非是骑兵冲锋。但中原缺良马,三河的骑兵多不到哪里去,我方营寨坚固,又多有长枪劲箭,敌人虽来,不过送死罢了。我们这部就能搞定,何须求援?”
吴道神情慎重:“稳妥为上。”
却只听轰轰数声巨响,正门处的浓雾中,突兀地浮现出一片刺目的通红。
木屑在雾气中飘扬,那是被冲毁的拒马桩、蒺藜等障碍物。
“血戮营来了。”吴道冷静地道。
血戮营。
三河剑派一代雄主李清一手打造的血戮营,与益州五色备、江东赤焰骑、燕山扬北众合称中土四大强兵。
血戮营上下不过两百人,但二十年前,曾打得神堂数千之众望风奔溃。
吴中天道:“我等拥有地利,血戮营虽强,无所施展……等等。”
他纳闷地道:“血戮营不是重步兵么,怎么来得这么快?”
吴道面沉如水,飞奔进已经在营门口结阵而待的士众之中。
“李忠虽然不如他父亲,不过这二十年来应该还是做了一些事的,比如把血戮营悄无声息地改编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