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又望向雪斋禅师。
“师父既然如此从容,闭关这段时间,必定大有进益。”
雪斋禅师清朗一笑:“自是已有只胜不败之策。”
李询听到“只胜不败之策”,心中一震。
这世上不可能有只胜不败之策,战局瞬息万变,天时地利人和,处处皆可能有无法预料之处。
何况燃豆坂战败后,现在的神霄道状况并不乐观。
但是雪斋禅师却显得如此信心十足。
但李询随即意识到雪斋禅师为什么要这么说。
一般来说,任何一次作战,都要考虑如果战败,应该怎么收场。
但无论是雪斋禅师和龙傲天,看来都不打算考虑失败的善后问题了。
如果败了,就让神霄道这千年名门土崩瓦解,飘散如烟。
当然也包括他们的性命。
这两人如今坐于密室中,却早已如同置身千军万马的战场,视死如归。
只有这样,才能有必胜的意志。
是为“破釜沉舟”之策。
神霄如今的实力,仍然远在神堂之上,似乎没必要如此去豪赌。
但如今天下群雄并起,战争的烈度和精彩程度,都远胜从前。
天下极乱,正应分久必合之象。
神霄龙家雄踞荆州,家大业大,越不能露出颓势。
进则为刀俎,退则为鱼肉,只在迟早而已。
天下一统之时,三河这样的中小型势力只要对时局判断准确,还可能作为藩镇生存下来。
但庞大如神霄,要么取得天下,要么覆灭。
听着他们的对话,李询突然感觉到鲜血热了起来。
无数次生死战场的画面,浮现在面前。有些从未真正出现,也许来自未来的召唤。
刀与剑的厮杀,血与火的交融,金戈铁马的沙场,决定生与死的竞逐,更决定问鼎中原、逐鹿天下!
“这次决战,请老师作为主帅。学生愿以部将身份,听候调遣。”龙傲天全无犹豫地道。
李询愣了愣:“学生愿率三河士卒誓死相随。”
他对苏梦枕极为厌恶和无法信任。
如果联军再次战败,他也只能向神堂白衣请降,但这一战,无论如何要全力去打,不能再有保留。
“善哉善哉。”雪斋禅师口诵佛号,抚摸着李询的头顶,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
他喜欢这孩子的眼睛,看起来清澈如同水晶一般,却望不见底。
这让他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
如果这一战依然落败,雪斋禅师和龙傲天都必死无疑,但李询却能凭借和吴锋的交情活下来。
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结果掉吴锋,夺取神堂的势力,然后一统天下。
而天下人都会记住,这是雪斋禅师的学生。
如果赢了的话,李询也会是龙傲天的极强助力。
那么,如果这一战取胜,但此后自己却早早的离开,又该如何?这令他也不是很看得透的少年,是否年轻气盛的龙傲天所能驾驭?
雪斋禅师想起许多年前,有一位奇人曾为他算过,说他活不过六十岁。
雪斋禅师不怕死,但他怕还没看到先主的儿子成就一代霸主,就离开人世。
先主龙战野贵为一州之主,当年却折节来访,请他出山辅佐。
他的母亲病危,雪斋禅师却在军营之中,龙战野便亲自将他的母亲送到营中,令他们见最后一面。
主公能做到这样地步,臣子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龙战野能降服他的心,熄灭他心底的野望之火,从此成为神霄的纯臣。
但龙傲天能否像龙战野当年收纳雪斋禅师之心一样,令李询五体投地、生死以之?
李询和曾经的雪斋禅师一样,是一只骄傲而野心勃勃的灵狐。
驯狼易,驯狐难!
如果做不到的话,哪怕击败了苏梦枕,也许龙傲天一生霸业,也只是为人做嫁衣。
但雪斋禅师随即暗叹一声。
他知道龙傲天的手腕比不上乃父,如果缺乏李询的全力辅佐,只怕没法在这个纷涌的乱世中笑到最后。
那就为了神霄的命运,再赌一次吧!
他将全力培养李询,如果最后的胜利者不是先主的儿子,而是这清秀如六月雪的少年——
至少他也是我雪斋的学生!
“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必死之心,是决胜的关键。但若空有此心,没有谋策和胜负手,不过令士卒们徒然血染沙场。”
“所幸为师闭关半年来,除了精修佛法之外,对于上古阵法,也有所觉解。”
雪斋禅师眼神倏炽:“你等可曾听说过百尺剑塔?”
龙傲天讶然道:“四千年前的道门第一绝阵?”
李询也惊道:“当年无限仙王张恒创出此阵,与门下弟子倦土、济厄、袁奋零等人共同操使,便无敌一时,杀伐无数。纵千军万马,高手如云,也不过如同草木一般。”
“四十年前,圣王道宗宗主杨麒只是得其残阵,便在孟津一战中击杀苏星河等武者三十六雄,而百尺剑塔残阵阵图也作为圣王道宗的镇派之宝,秘而不宣……”
雪斋禅师悠然道:“我之所以闭关,一是修行到了要紧时候,二是圣王道宗的百尺剑塔残图,被老衲遣人拓印一份回来,如今已将其补完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龙傲天和李询相视,都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且不说偷取图纸该是何等困难——杨麒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珍藏参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