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姑拎着沉甸甸的包袱,包袱里是沉甸甸的荷包,外加沉甸甸的三百吊铜钱。
她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在路上,感觉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脸上还带着梦游一般的神情。
三百吊钱!外加二十两银子,
她仅仅是带阿离出去一趟,小丫头竟然就赚了这么多钱回来!
而现在,赚来这么一大笔钱的小丫头,已经伏在她肩头,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仿佛刚才那轰动万和县城的一幕,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芸姑就这么一脚高一脚低的走着,看看睡梦中的小丫头,再看看单手拎着的包裹,脸上是傻子一样的笑容,一直到邱家班的院门遥遥在望,她才从有些失控的兴奋情绪中清醒过来。
她歪歪头,把腮贴在阿离小小的脸蛋上,感受着那小人儿甜甜的气息,开始烦恼起怎么处理这笔钱来。
把钱交给邱老太太抵债?
芸姑心里首先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即,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是阿离阴差阳错赚来的钱,以后她长大、生病、甚至嫁人,都会用得着钱,芸姑觉得用这笔钱来抵债,良心上说不过去。
把钱给阿离藏起来?
芸姑又苦恼的摇摇头:今天县城街道上那么多人围观,她们赚了钱的事肯定瞒不住,邱家人就像狼一样,怎么会放过这笔钱?
芸姑左思右想,脚步也越来越慢,到后来,干脆抱着阿离走下大路,在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下了:邱宝生去借钱,还没有回来,芸姑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等邱宝生来拿主意。
她刚刚给阿离调整出一个舒适的睡姿,就听到一阵“隆隆”的马蹄声,转瞬间,两名骑士骑着马沿大路疾驰而过。
隆隆的马蹄声,也吵醒了熟睡中的阿离,她睡眼惺忪的起来,正看到两名骑士往前狂奔一阵,然后在邱家班门口勒住马停下了。
阿离惊讶的直起身子看过去,只见那两名骑士下了马,看看邱家班门口挂着的“邱”字幌子,然后就走了进去。
“芸姨,”阿离心中一动,抬头看向芸姑:“咱们回去看看吧?”
“不!”芸姑不假思索的揽住了她:“等你爹爹回来再说!”
阿离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她直觉那两名骑兵应该和锦衣少年顾南笙有关系,但是芸姑现在刚刚开始表现出对邱家班的疏离感,她还是要保护好这个苗头。
两个人远远的张望了一会儿,隐隐听到邱家班传出哭喊声,不由都有些紧张起来。
“芸姑,阿离?”
邱宝生的声音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
阿离和芸姑回头,只见邱宝生风尘仆仆的站在那里,惊讶的看着她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话音未落,邱宝生已经注意到了邱家班传出来的哭喊声,还有门口拴着的两匹军马!
邱宝生脸色一变,不假思索的就冲了过去!
“爹爹!”
“姐夫!”
阿离和芸姑异口同声想阻止他。
邱宝生脚步微顿,却只是丢下一句“你们俩等等,我去看看!”,就继续大步跑过去了!
阿离和芸姑对视一眼,认命的拎起包裹,也向邱家班走去:邱宝生人都冲过去了,她们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
邱家班里,这会儿已经乱成一团。
邱老太太虽然在戏班子里威风八面,却是个没怎么跟官府打过交道的野台班子当家人,再加上前些年朝代更迭,她们见识过各种乱兵、土匪杀人如麻的情形,对剃着光头、穿着戎装的军爷们简直怕到了骨子里,要不然,也不会对仅仅嫁给一个牢头的邱彩云就那么敬畏。
这会儿,两个剽悍的光头军爷大喇喇的进来,大吼一声:“谁是管事儿的?出来给爷回话!”
邱老太太闻声出来,一看那两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差点就瘫倒地上,哆嗦着眼珠一转,就把大儿子邱富生往前推:“他……他是!”
邱富生被自己老娘猛地一推,踉跄着就冲了出去,再想往回缩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赔笑上前:“军爷,有啥吩咐?”
那两个骑士冷着脸上下打量一下他:“把戏班子的人都叫出来!尤其是五六岁的女娃娃!”
邱富生听到这命令不禁一怔:“有啥事啊?”
其中一个矮墩墩的骑士,闻言不由分说,一记窝心脚就把邱富生踹到地上!
“*你老娘!哪来这么多废话?!”
粗暴的骂声里,邱富生哎呦惨叫半声,就给踹飞出去一丈多远,蜷在地上像只虾米一样,打着滚哀嚎起来。
“儿……”
邱老太太半个“儿”字刚出口,就吓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个时候,可不能招灾惹祸!她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磕磕碰碰!
蔡氏和两个女儿大囡、三囡都吓哭了,宝贝儿子邱台柱还想冲过去扶邱富生,蔡氏和大囡赶紧拉住了他:这是邱家班的独苗,躲还来不及呢!万一给抓了兵怎么办?
“球!”那矮墩墩的骑士走过去,作势又要踢邱富生:“赶紧去给爷集合人!你再装死,爷踢死你!”
“是!是!”邱富生不敢再装死,吓得不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扯着嗓子骂院子里沉默的人:“都他娘的死绝了?!还不赶紧按军爷说的过来排队!耽误了军爷的事儿,老子抽死你们!”
两个骑士忍不住笑了:“还挺会来事儿!”
邱富生喊了两嗓子,看众人拖拖拉拉往这儿走,急的他上前就连踢带踹:“还想害老子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