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班收获了两千一百张红票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山统领府,刚刚坐下喘口气的周幼铭听到这个消息,暴怒之下,直接把手里的茶盏砸了出去!
他又是让人下泻药、又是买通别的戏班子作弊,竟然还是让邱家班拿了魁星楼那边的第一名!
没等他缓过气来,偏偏他母亲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又过来,传话道“夫人说,请少爷想办法,无论如何,都不能叫阿离那个小丫头的戏班出风头——要是您实在没办法,那她老人家明日里宁肯变卖首饰,也会再买红票支持凤鸣班。”
周幼铭被这几句话一激,眼睛都几乎冒出火来,闷声说了一句“让我娘安心就好,邱家班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说完,他厉声叫来一个仆役,吩咐那仆役马上去催促周虎尽快行事!等那仆役退出去,周幼铭只觉得书房里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再也坐不住,干脆出了门,往后院凤鸣班的方向走去。
凤鸣班的人因为是周幼铭强行从各大戏班抢来的,虽然都是名角,但彼此之间配合却很生疏,所以这几日都被集中住在统领府的漱玉斋戏台附近,以便互相磨合。
这时候天色虽然已经晚下来,但还是有几个角正在湖水边切磋唱戏,其中一个,正是阿离她们曾经在长山府城门外碰上的朱莲芳。
周幼铭听着夜色中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心情越发激荡:他父亲周铁山是关外猎户出身,东北的茫茫雪原、猎户残酷的生存环境,给他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此,当七八岁的周幼铭跟着周铁山进入关内以后,他几乎立刻就疯狂的迷恋上了关内的生活:关内的冬天没有关外那么寒冷荒凉;关内的人好多,多的超出他的想象;关内的城镇好繁华,一个小小的长山府,就比关外蛮人的王城还要物资丰富……
而在让他羡慕的关内人中,还有一个叫做“士子”的群体。他们不用打猎、不用战场拼命,甚至不用耕织贩卖,只要捧一卷书,就可以得到人们的尊敬。喝最好的酒、看最美的花、享受最漂亮的女人——周幼铭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摒弃了父亲周铁山那种刀头舔血的方式,选择了“士子”的生活……
一晃十多年下来,他曾经以为,他已经成为一个士子。温文尔雅,信封圣人之言。然而,当周铁山突然猝死、当他们娘俩要被人赶回关外老家,周幼铭才蓦然发现:其实在他的骨子里,藏着和父亲周铁山一样疯狂暴戾的血液!
——当年的周铁山为了更好地生活,毫不犹豫的跟随蛮人铁蹄杀入关内、向他的汉人同胞举起屠刀;今天的周幼铭,为了保住眼前富贵荣华的生活,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人!
一念及此,周幼铭原本算得上端正的一张脸,闪过森森的杀意!
似乎是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后花园的温度随之一降,变得更加寒意透骨!
“天高云淡寥风寒,透衣单,江声凄惨——哈瞅!”正在湖畔唱《玉簪记》的朱莲芳,突然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句词没唱完,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朱莲芳一张男生女相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居然唱到一半打喷嚏!从成名之后,他还从没这么丢份过呢!
摸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朱莲芳刚想自嘲几句。却发现站在他面前和他搭戏的那个角儿,竟然大大的哆嗦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好冷!”
朱莲芳顿时释然了,笑骂道:“就是。这老天爷邪乎的很,突然这么冷……”
一阵幽幽的、似风声非风声的动静,忽然在夜色中隐隐响起,让朱莲芳和那个角儿、还有给他们搭戏的琴师,脸色都变得一阵青一阵白起来。
琴师瞥一眼不远处的湖泊,颤声道:“咱们回去吧——听说这湖里。有冤鬼……”
朱莲芳两人一听,也忙不迭的点头:他们都隐约听过周铁山和一个yòu_nǚ死在湖里的事,只不过白天的时候那片湖水结了冰,一片晶莹剔透煞是可爱,让他们忘了恐惧;现在大晚上的,冷不丁响起那死在湖水里的人,几个人才觉得恐怖起来,连看都不敢再看那片湖水一眼,搀扶着跌跌撞撞就往住的地方跑。
“站住!”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胆子最小的朱莲芳惨叫一声,腿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谁让你们走的?!戏都练好了?!”那个冷森森的声音变成了大声的呵斥,下一刻,周幼铭阴沉着脸,大踏步的走了过来:“才唱了几句?就想回去偷懒!你们明天怎么比得过邱家班?!给我滚回去接着练!”
“周……周少爷……”那琴师胆子大一点,眼看朱莲芳两人都吓瘫了,他只能战战兢兢的回答:“小的们在这湖边站久了……有点冷,才想挪个地方……”
没想到周幼铭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冷?!冷就不用练功了?!再说你们才出来多一会儿工夫,就敢喊冷?”
周幼铭越嚷嚷越愤怒,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有股压不住的火,一定要喷出来:“王八蛋!你们哪里是怕冷?!你们分明是觉得我爹死在那个湖里,你们怕鬼……”
朱莲芳等人哆嗦的更厉害了:“周少爷,刚才那阵风真的很邪乎,我们……”
“敢污蔑我爹?”周幼铭一双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不由分说上前一 脚,一下子就把朱莲芳踹出去一丈多远:“该死!该死!敢诅咒我爹……”
他一边骂,一边狠狠的踢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