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慨棠抓住窦争的手,打开教学楼的门,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怎么不去里面等,这里那么冷。你……不能总是这样。”
窦争道:“可我想早一点见到你。”
早一点……能早几秒?
顾慨棠看窦争被冻得用力抖了一下,责备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时间还早,教学楼里空无一人,顾慨棠让窦争去教室里等他,自己先灌点热水。窦争口头上答应了,可亦步亦趋跟在顾慨棠身后。
顾慨棠任由他跟着,打水时,顾慨棠说:
“……对不起。我爸最近不让我和你见面。”
难得听见顾慨棠用如此沮丧的口气,好像连他这么坚定的人都看不到希望一样。
窦争心酸苦楚难以与他人言语,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你不来见我,我就来找你呗,反正是不让你找我,我来找你,爸也管不了。有什么的。”
顾慨棠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重复着说:“对不起。”
二月底顾慨棠将与学习其他几名民商法学的研究生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研究生金融法律知识竞赛。这个活动由刘浩然组织参与。
竞赛的准备时间很长,从上个学期就在陆续准备,眼看就要比赛,刘浩然通知参赛学生来拿最后一批材料,并在今天选领队队长,安排竞赛的排位。
顾慨棠知道今天不会拖很长时间,便让窦争站在门外等自己,告诉他等刘浩然讲话结束后,可以跟窦争单独待一会儿。
刘浩然给参赛的五名同学各自发了一本厚厚的资料,让他们回去看。顾慨棠翻开粗粗扫了一眼,发现那不仅是资料的汇总,刘浩然已经在重点内容上做了标识,需要背诵的地方也画了星号。
发好资料后,刘浩然跟他们重申了一下这次比赛的重要性,又说了最近时事变动需要特别关注的地方,最后道:
“我要在你们中选一名领队,有同学主动报名吗?”
领队一般都是由研三的学长来担任,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这次竞赛只有一名姓阚的学长是研三的,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就没人会主动说什么了。
顾慨棠也知道,所以还在低头看发的资料。
刘浩然在下面扫视一遍,见没人举手,漫不经心地提出建议,说:
“小顾,你来当怎么样。”
顾慨棠翻书的动作一停,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导师,带着点疑问的眼神。
刘浩然问:“有时间吗?”
“……”顾慨棠回答道,“……,有。”
“既然没人要当,就你吧。”刘浩然说,“你也算是之前有经验的。”
刘浩然指的是顾慨棠本科生时曾经当过大学生全国竞赛的领队。顾慨棠犹豫了一下,看导师的模样不是在开玩笑,便没再多说。
阚学长听到刘浩然指认顾慨棠当领队,愣了愣,没什么反应,散会后很自然的和其他研究生聊天。
顾慨棠收拾好东西,出门去找窦争。
会议简短,时间还早,顾慨棠没有给妹妹打电话,而是和窦争在校园里并肩走了起来。
节假日的校园——尤其是寒假的校园,最是宁静,天空向下落着细小的雪渣。
尽管顾爸爸让他不要去见窦争,可这次是窦争主动来和他见面,所以也没办法……
顾慨棠心里这样想着,却无论如何都拂不去心里那一点歉意。无论是对窦争,还是对父亲。
“海棠。”
路过梅园时,窦争拉住顾慨棠的手,没头没尾、但有点焦躁地说道:“……别放弃,行吗?”
他看着顾慨棠的眼里有与顾慨棠相似的愧疚,以及不安。
顾慨棠停下脚步。
校园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顾慨棠问:“万一我不得不在你们中间做出选择,窦争,你怎么办?”
窦争说:“你要跟我分开?”
“我说万一。”
“万一你和我分开?”
“……嗯。”
窦争别开脸,故作轻松地吸了口气,然后又低下了头。
顾慨棠说:“……我爸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情绪不能太激动,你知道吗?”
“知道。”窦争跺跺脚,吸着气说,“天太冷了,哎,咱们向前走走,换个地方吧。”
顾慨棠点点头。
走了两步,窦争才说:“……你人就在这里,我能怎么办?”
“……”
“不得不分开,我就等着你。”窦争想笑笑,但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他有些伤心地说,“虽然我没爸没妈,但我也知道做儿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将心比心,要是小野有一天敢这样,我也会生气。我懂你,真的。”
顾慨棠张口要说什么,被窦争抢先了。
窦争匆忙说:“不管等多久,等你七老八十……我也等,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顾慨棠顿了顿,摘下手套,摸摸窦争的头。他想,虽然窦争比自己大几岁,可不知为何,看着窦争,总觉得他和少年没有什么两样,还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只凭一腔热血,就能无畏无惧……,就能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