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病带着一顶草帽,扛着一把锄头在夕阳下从田间归来。
他的裤管高高的挽着,赤着双脚,两腿上都是泥巴。
钟灵犀已经打好了一大盆热水放在院子门口的石台子上,看着归来的魏无病脸上满满的是幸福的辉光。
她走上前去接过魏无病肩上的锄头,说道:“先洗洗,我还在烧水,等下再去洗个澡。”
魏无病嘿嘿的笑着,坐在石台子的凳子上浇着水将腿上的泥洗干净,钟灵犀已经拿来了一张擦脚的毛巾和一双崭新的布鞋。
魏无病擦干了脚,穿上布鞋走了两步,说道:“娘子,这鞋子穿着舒服,以后我都穿你亲手做的鞋子,你可要多做两双,我这脚很是费鞋。”
钟灵犀瞅了魏无病一眼,双手在围裙上拍了拍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可别说穿出去太丑,丢了你的脸面。”
魏无病又嘿嘿的笑道:“脸面这个东西真的不重要,哪里有一双穿着最合脚的鞋重要?再说了,这以后啊我可是要在这里陪着你过一辈子的,出去?出哪里去?就算是出去,这只会给我长面子,如果西门映雪他们那些家伙知道我娘子纳得一手好鞋,恐怕羡慕都来不及。”
“贫嘴,就知道讨我欢喜。”钟灵犀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递给魏无病说道:“饭已经焖好了,只是鸡肉还没有炖烂,你先喝喝茶,等一会才能开饭。”
“嗯,不急。”
魏无病在院子中的桌前坐下,忽然抬头向祈水原方向望了一眼,便低下头来喝了一口茶。
“他们……是不是就要走了?”钟灵犀在魏无病的身旁坐下,低声的问道。
“嗯。”魏无病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想和他们一起上去?”钟灵犀偏过头来看着魏无病问道。
“没有,上去有什么好的?上面是神啊,和神打架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哪里像现在,吃着娘子做的可口的饭菜,喝着娘子亲手沏好的茶。闲来无事种种田,晚上还有娘子暖被窝,这才是生活啊!”
魏无病一脸灿烂的笑容,看了看钟灵犀又说道:“鱼塘就要挖好了,我可是没有动用灵气,真的一锄头一锄头来挖的。等过两天挖好以后,就从山下的那条小溪里引一些水来,这样鱼儿就会进来。到时候我就在鱼塘便建一座亭子,农闲的时候就在里面钓钓鱼,等我们孩子出生以后就有鱼汤喝了。嘿嘿嘿,想着就很惬意。”
钟灵犀也笑了起来,脸上的几粒雀斑在夕阳下似乎变得很是美丽。
这自然是她最想要的生活,可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所以她还是问道:“祈水原上很热闹,你……就算不上去,要不要去和他们告别一下?”
魏无病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告别这种事情太伤神,这不是我不念及旧情,而是不想再见那种场面。这事儿他们会理解的,就算他们理解不了,去了天上和西门映雪那家伙说起,那家伙是一定能够理解的。”
“为什么他能理解?”钟灵犀好奇的问道。
“因为……他懂得这种感受,他也不矫情。”
魏无病没有说出心里的话来,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他很怕那种场面再将他心中的热血点燃,他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到天上去。
他是想要到天上去的,去陪着西门映雪一起战斗,一起喝酒,一起在狂风中歌唱,一起将热血洒落在上三天的土地上。
可是他不能去,因为钟灵犀在这里,他的孩子在钟灵犀的肚子里。
这是他的家,他不愿意因为他的离开而让这个家再没有欢笑,再没有阳光。他希望钟灵犀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他希望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能够看见父亲对他的微笑。
家……是枷锁吗?
魏无病无数次在星夜里望着星空想过这个问题。
家……不是枷锁,而是港湾。
这是他最后得出的答案,所以他彻底放弃了去天上的念头,他要守护这个港湾,让这里不再有风雨,让这里充满宁静,享受阳光雨露的美好。
他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西门映雪一定知道他的想法,这便是兄弟间的理解,无须多言,甚至无须见面,就能够理解。
……
……
夕阳西下,断肠人没有在天涯。
断肠人在祈水原上,因为分别。
所有人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了这顿无比丰盛的晚餐,现在就要准备出发了,到天上去。
于是,就有了分别。
分别这种事儿总是和泪有关,特别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不知是否还能再见。
斩神军团和燃烧军团的将士在和家人道别,承天皇帝和华贵妃在和芊芊静静道别,灵溪文家的老祖宗在和文采晨文采依道别……总之,亲人也好,情人也罢,都在道别。
祈水原上充满了悲恸的气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执手而不放松,有人拥抱而泪湿了肩头。
夜幕渐渐拉下,分别终将一别。
所有前来送行的人缓缓退去,退到了外围,所有要登天的人都站在中间,已经列好了整齐的队。
他们都很年轻,除了吴燎和房士龙两个老人,最年长的没有超过四十岁。
他们有许多是来自稷下学宫,榕园以及华清园的曾经的学子,他们是斩神军团最核心的力量。
他们也有许多来自巫族,是巫族本就不多的年轻的巫。他们是燃烧军团的主力,他们是圣者的臣民,这便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