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次丁丑,庚戌霜降。
建安二年,关中九月;萧萧残秋,寂寂急流。
冢领山,位于京兆尹中部。
冢领之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
天气晴好,立于山巅,可以远眺渭水。
冢领山上,一个衣不遮体的山里孩子,睁大饥饿的、有如空洞的双眼,搜寻着山石间,每一处角落。
兵战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为躲避战乱,躲进荒凉冢领山中的百姓,日子过得还不如野兽。
野兽捕捉到猎物,尚能饱餐一顿。
山里百姓,从未吃饱过。
孩子用枯瘦如柴的小手,挖掘着草木根茎,搜寻着鸟兽遗漏下的野菜。
如果,能发现一枚幸存的野果,孩子一定会不顾一切,直扑过去!
可是,天地霜寒,秋气肃杀,莫说是野果,便是尚未完全枯黄的草叶树叶,都十分罕见。
突然,孩子那空洞的双眼中,闪出一丝晶亮!嘴角,也不禁向上一挑!
前面一棵小树上,竟然挂着一片树叶!一片尚未泛黄的绿叶!
美味啊!
“咕噜”,孩子咽了口口水,将枯瘦的小手捧在嘴边,哈了哈气,准备攀爬上去,采摘美味!
那片绿叶,仿佛不愿成为孩子的果腹之物,竟飘飞了起来!
像一只无人掌控的小船,在寒风中摇曳,漂泊!
呀!
孩子惊呼一声,顾不得山石峻峭,悬崖陡坡,疾奔着,追逐落叶而去!
终于,孩子追上了落叶,一把抓住,小心地捧在手心里,露出贪婪的目光,
突然!
孩子的双手抖了一下!
眼中,露出一丝惊恐。
孩子,慢慢地转过头……
冢领山北面,广阔的关中平原上,仿佛刮起了沙暴!
东西两向,分别扬起漫卷的尘烟!
尘烟中,旌旗飘扬,枪槊如林!
远远望去,无边无际、无法计数的军阵,就像密密麻麻的蚁群,缓缓而动!
“咚!咚!咚……”
急骤、沉闷的声响,震撼人心!
冢领之山,仿佛也随之震动!
洛阳军、西凉军,总计十余万大军的决战,开始了!
……
郑县西南。
一处高岗之上,碗口粗的树干,搭建了一座高达十丈的瞭望塔楼。
杨广一身金甲,手提无锋紫金槊,立于塔楼之上。
眺望着遥远的战场,杨广微眯的双眼,如鹰似隼。嘴角,挂着一丝狰狞的笑意!
在他的面前,西凉五路大军,一字展开。
从北向南,分别是史思明的西域游骑部、段韶的西凉轻骑部、杨林的中军铁骑部、郭汜的西凉轻骑部,和另一支西域游骑部。
魏文通统领的五千铁甲近卫,位于杨林的中军部之后。并未随大军而动,而是阵列整齐,蓄势待发。
洛阳大军,迎面缓缓而来!
兵力虽然不足敌军一半,但洛阳军,阵型更加齐整,步法更加坚定!
双方大军,渐渐接近。
两军距离尚有三里之遥,双方统帅邓羌和杨林,不约而同,伸手身侧,微微下按。
军令官舞动令旗,令旗手依次传递出命令,双方大军,缓缓止住脚步。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双方大军,一动不动。
大军停下脚步,飞扬的尘土,缓缓消散。
双方像是早有默契,让尘土飞散干净,为即将到来的血战清场一般!
战场上的空气,已经凝固。
对面的敌方军阵,渐渐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决战之意义,谁都清楚。
双方统帅,遥遥对望。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邓羌和杨林,似乎都已洞穿对方所想。
杨林伸手摸摸悬于腰间的虬龙棒,又伸手捋捋被寒风吹乱的胡须,终于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向前方轻轻指点了几下。
军令官会意,大声传令:“两翼游骑,进攻!”
军令,通过一面面令旗,传递出去。
片刻,位于西凉军阵两侧的西域游骑部,率先启动!
“哒哒哒……轰轰轰……”
只在**之间,凌乱的马蹄声,便化作震天动地隆隆巨响!
南北两翼,西域轻骑第一进攻梯队,万余轻骑兵,同时抖缰纵马,冲向洛阳军阵两翼!
……
敌人发起攻击了!
洛阳军主帅邓羌,马槊始终横担在马鞍上,双手提缰,双眼微眯,紧盯前方敌军主帅杨林的大旗,只用余光,偶尔瞄一瞄两翼疾进的西域游骑队伍。
主将不动,则军旗不动。军旗不动,则大军稳如泰山!
西域游骑,越冲越近,但洛阳军各部将士,仿佛没有看到狰狞而至的敌军,目不斜视,纹丝不动!
终于,邓羌伸出一只手,扶了扶头上端正的兜鍪。“距离。”
身旁的军阵校尉,一直抬着手臂,独伸拇指,紧闭一目,瞄侧着敌军游骑的距离。
“五百步!”
“三百步!”
“两百五十步!”
邓羌点点头。敌人意图明显,必是施射弓箭,试我虚实。“传令两翼,原地御敌!”
“传令两翼,原地御敌!”
军旗摇动,军令依次向两翼传递……
敌西域游骑,奔驰如飞,转眼,已冲至洛阳军两翼军阵百步以内!
“呦呵!”
西域各部头领,同时发出进攻号令!
万余西域骑士,同时张弓,箭矢如漫天飞蝗,涌向洛阳军阵!
就在此时,洛阳军军令已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