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杭州,格外炎热,连续十几天没有雨水,硕大的日头放出炽热的温度,洒在地上一桶水,不到半个时辰,就蒸发一空。
唐毅住的别墅,每天洒水的次数从三次增加到了五次,可是还是挡不住暑气的侵袭,唐毅无力地躺在椅子上,手里的蒲扇不停摇晃着,却只有热风,气得他把蒲扇摔在了地上,呼呼地喘息。
琉莹端着托盘,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扑哧一笑。
“师父,人都说心静自然凉,我看是您心里燥了。”琉莹笑着走过来,从托盘里取出了一份雪花酪。
和雪糕差不多,有钱人家冬天回储存一些冰块,到了夏天的时候,把冰块捣碎,加上蜜糖,牛奶,还有各式果品,酸甜可口,冰凉解暑。
“来,吃点解解暑吧。”
唐毅沉着脸,把碗端在手里,吃了两口,又放了下来。
“食之无味啊!”
琉莹笑着捡起蒲扇,一边给唐毅扇着,一边笑道:“师父,您可没有当年潇洒自信了,简直就像四十岁的官员。”
“怎么讲?”
“患得患失呗!”琉莹促狭地笑道:“人到四十,经验和历练都不缺了,来一个机遇,就能一飞冲天,要是等不了机遇,就只能一生蹉跎,没了年轻人的锐气,也没有老年官员的成熟稳重,不上不下,总之是最尴尬的时候。”
还真别说,两世为人,年纪加起来可不就四十出头了。
唐毅颓废地靠在椅子上面,不耐烦说道:“虚辰和何大侠走了一个月了,若是失败了,八成都被扔进大海喂鲨鱼了,一时起意,害了朋友啊。”
“师父,您怎么不往好处想啊。”琉莹道:“没准人家都成了徐海的座上宾呢,反正我看那个小和尚是福大命大的人。”
“但愿如此吧!”
唐毅叹口气。他在这白担心也没用,索性捧起了大碗,三口两口,吃光了雪花酪。胃里是凉快了,可是心里头却冷静不下来。
“师父,要不我弹一段曲子吧。”
“也好。”
琉莹命人取来了琵琶,欢快的乐曲从指间流出,时而泉水叮咚。时而珠落玉盘,不知不觉间,唐毅沉浸在了音乐之中,烦恼一下子都抛开了,整个人仿佛飘到了云端,飘飘忽忽,别提多么舒服。
良久,唐毅才叹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谈。这一首高山流水,让你给弹绝了。”
琉莹轻轻把琵琶放在了一边。笑道:“师父,要论起弹奏此曲,我可比不上王翠翘的万分之一,犹记得她那次弹奏,十几位江南才子一起落泪,那才是真正的高手,只可惜啊,红颜薄命,自古皆然。沦落到倭寇之手,也不知道她会落一个什么下场。”
琉莹偷偷观察了一下唐毅。她真希望师父能生出怜惜之情,至少要保护王翠翘。只是她要失望了,唐毅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唐毅淡淡说道。琉莹乖乖起身退出去,她前脚刚走,后脚谭光就跑了进来,手里头攥着一封书信,几步到了唐毅面前。
“大人请看。”
唐毅连忙接过来,展开观看。才看了几眼,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信是何心隐写的,他已经在徐海手下站稳了脚跟,还见到了王翠翘,果然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她已经怀上了徐海的孩子,虚辰每天都要花两个时辰念经祈福,保佑王翠翘还有没出世的孩子,徐海对他们是极为客气。
何心隐和虚辰兵分两路,何心隐主要是打探倭寇内部情况,寻找徐海的弱点,至于虚辰,借着念经的机会,和王翠翘拉关系,聊家常。
还真别说,虚辰这小东西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对付女人还真有两下子,没几天就哄得王翠翘认他做了干兄弟。虚辰也十分卖力气,不断鼓动王翠翘,说什么大人还好说,千不念万不念,要念在孩子的份上。
总不能一降生还不会说话呢,就成了贼。等到孩子懂事了,有什么面目对待他们……王翠翘终归是个即将当母亲的弱女子,被虚辰三说两说,给说的心动了。
她把肚子里的苦水也给倒了出来,当初被徐海抢走,王翠翘知道落到了贼窝子,真想一死了之,可是谁知道徐海这家伙虽然凶狠残暴,对她却是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视若珍宝。
人心都是肉长的,倭寇又如何,只要对自己好,还管什么!
王翠翘见惯了太多的负心汉,无耻文人,还比不上徐海这个大贼头呢!
她对徐海也生出了情愫,只是作为倭寇,外有官军剿杀,内部黑吃黑,斗争不断,每一次出征,王翠翘都提心吊胆,生怕徐海战死,一旦失去了丈夫的庇护,作为倭寇头子的女人,下场如何,不问可知。
尤其是怀孕之后,王翠翘更加惶恐不安,她在常常梦到上天降下惩罚,让她生出一个妖孽,徐海被对头乱刃分尸,她自己沦落到qín_shòu之手,生不如死。
一夜夜,从梦中惊醒,王翠翘也知道丈夫遇到了难题,不愿意让他分心。
上一次见到了一群被掠来的女子,她出于怜悯,把这些人都给放了,还突发奇想,送出了一封信,想要打听姐姐的下落。这种时候,唯有期望亲人能给她一丝安慰。
何心隐在信中提到,王翠翘忧思成疾,身体很差,徐海请了医生给她诊脉,只是倭寇抢来的医生手段太差,没有能耐救命。何心隐虽然精通医术,可是他擅长的是外科,对于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