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高昌珠此人也颇有些头脑,既然敌人主动避战,那就说明他们与己方相比八成处于弱势,要么就是胆怯了。对岸的隋军不在少数,如果那是一块肥肉的话,高昌珠可不想放过送到嘴边的这块肥肉,可是他又怕对方是在故意勾引他。
敌军是清一色的骑兵,高昌珠的部队想跟也跟不住,稍作斟酌,高昌珠决定派一支游骑沿河跟住隋军主力,并随时向中军通报隋军的位置和动向。他自己则率领主力尾随游骑,一旦隋军意图渡河,便随时支应游骑部队。这样隋军除非不渡河,向南走,否则就算彻底被牵制住了。
骑兵的优势就在于机动性,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万多人虽然不少,但也很快脱离了被包夹的境地。
可是让罗士信等人极其恶心的是,对岸的高丽骑兵好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粘住了他们,怎样甩也甩不掉。虽然那支骑兵不过一两千人,可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罗士信别说渡河,想停下脚步休整一下都不敢。
“士信,再向东就快要进入山区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得拿个主意!”,李靖向罗士信道:“刚才对岸那支高丽大军一旦与咱们后面的追兵取得联系,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罗士信眉头紧锁,李靖的话他又何尝不知,可是他又能怎么办?既然无法渡河,那除了沿河一路向东躲避之外,难道还带着将士们再折返向南?
“李靖,论兵法谋略你比我强,你想想办法,咱们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李靖也是双眉紧锁,道:“我想到两个办法…不过这两个办法都非万全之策…”
“说吧,有办法总比没有的好。”
李靖长出一口气,道:“这下下之策,就是咱们折返向南,避开对岸那些恶犬,然后兜一个大圈子,绕回到刚才那片区域,抢渡浒水…如果幸运的话,待高丽人发现我军动向的时候,咱们也许已经渡到北岸了…”
“‘幸运的话’、‘也许’…”,罗士信闻言无奈一笑,道:“李兄啊李兄,你说咱们这么多骑兵,绕过后面追兵又不被他们发现的可能有多大?”
“呼…”,李靖幽幽一叹,道:“这就要看咱们兜多大的圈子了…若想摆脱后面的追兵,我军起码要向南深入百里…”
“百里?”,未等李靖把话说完,罗士信便摇头道:“莫说咱们能不能避开高丽和靺鞨的斥候向南行得那么远,就算咱们‘侥幸’躲过敌人的追踪,咱们就一定能成功绕回到浒水岸边吗?”
李靖明白罗士信的意思,高丽的政治经济中心几乎都在西面,东面鲜有人迹活动,更不要说城镇。他们现在处在浒水上游,向南就会深入高句丽广袤的无人区,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他们很可能会迷路。而一旦迷路,就算高丽人不围剿他们,待到粮草耗尽的时候,罗士信这一万多人也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
见李靖默不作声,罗士信又道:“我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去赌……你还是说说上策吧…”
李靖苦笑一声,道:“没有上策,除了下下之策,剩下的只有下策了。”
说完李靖抬眼看了看浒水对岸那些阴魂不散的高丽游骑,咬牙切齿道:“那些走狗倒不足为惧,可是我军若要渡河,他们定然会引大军前来…我的下策就是,咱们分兵两路,择两处地点渡河,其中一支人马为诱饵,吸引高丽人的注意,另一支人马便可全身而退!”
罗士信闻言很是一诧,沉声问道:“你是要我丢卒保车?!这怎么行!弟兄们都是出生入死过来的,他们的命不是用来卖的?!”
“此下策虽为不仁,却可保得一部分将士逃出生天;若依那下下策,我军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不过这既要看咱们有没有运气避开高丽人的眼线,也要看老天的脸色——天气越来越凉了,一旦今年雪来得早点儿,我军怕是…死路多过生机…”
说完,李靖便不再做声,他把能想到的“可行”方案都说了,罗士信只要拿个主意就行。可是对于罗士信来说,这个决定实在太难做了。
放眼望去,除了左边是滚滚流淌的浒水,前方和右边都是无限广阔的空间,然而罗士信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感觉。自打在他十岁的时候被一道雷电劈过之后,他还从没像现在这样愁苦过。以前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难事,罗士信都不会放在心上,哪怕是在生死关头,他都可以坦然面对。可是现在却是不同,环顾四周,众将士无不灰头土脸,许多人还身染血迹。
这一万多人在浩大的高丽战争中是那样渺小,可是就是这些人,他们凭着满腔的热血,成功地掩护左路军数十万人撤退、驰援被围困的杨玄感和他北路先锋军;也是他们,在隋军主力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力挽狂澜,挽救了陕州军、辛世雄、还有近百万的隋军将士那将士们!
现在这些热血男儿身陷困境,谁又来拯救他们呢?
罗士信心里多少有点儿愧疚,虽然身为军人就当无畏马革裹尸,可是这些将士中除了陕州军一部之外,其他大部分人本可以左路军撤退的时候一起走的,就是由于罗士信的一时“冲动”,他们却留下来——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