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语的南城区有一片硕大的玉竹林,这里是“梦仙居”——五国能人显贵,乃至上界仙士闲谈玩乐,极具逼格的一家酒院。号谓酒楼中的“湿骨林”。
素日来,梦仙居无丝竹之乱耳,又无案牍之劳行,谈笑的是鸿儒,往来的没白丁。只是这一日,梦仙居一反常态早早拒客,被一个神秘人包了圈儿。
整片紫竹林,小溪潺潺,清泉垂石,沉浸在一片优雅而宁静的氛围里。除去往来的舞娘乐者,应生婢女,不见丝毫闲杂人等。
若硬说有,就是此刻正在曲径通幽的小道上蹦跶的何二小祖……
何小祖今天穿着一件颇有年岁的旧衫,浑身上下都流露着一种挥之无去的乡土气息。如此画风,与梦仙居一派清雅实属格格不入,违和的让人头皮发麻。要不是因为百老头跟在后头,何孤早就被梦仙居的应生给请出去了。
知道,这货是在故意恶心他呢。光恶心他还不够,顺带连里面那位一起恶心一遍。
望着何孤的背影,百老头发出一阵叹息。对于间隔了十八年,才珊珊来迟一场相见,内心的复杂并不亚于何孤。
走在通往内阁的道路上,何孤心中有着一丝紧张,还有几分好奇。他没有在路上安插任何一颗眼石,不想破坏内阁之人的神秘感。对于自己的身世,何孤或多或少有些猜测,他想,今晚或许就是解开所有疑团的时候。
所有的答案,都将在这条小道的尽头而打开。
何孤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内阁之中,这个自己最想也最恨,最熟悉又最陌生的陌生人。
只能用现在这种疯疯癫癫的状态,来掩饰内心里积压了足足十八年,满腹思念恨苦,无处倾诉的尴尬。
不知不觉间,这条静谧的小路已经到了头。
抬头看了眼那极尽优雅古典的院落,何孤知道这桩屋院里,定然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新世界。
“这位先生……”院外的守候的应生见到何孤的出现,也是急忙走来。嗅了嗅何孤身上这件像是从老陈醋里拿出来的旧长衫,这应生想当然的以为这是哪里跑出来的乞丐。
见到何孤的打扮,应生本想请他离开,但看到何孤背后的百老头,他立时间恍然。
向何孤躬了一礼后,应生踏上台阶,拨开了雅院的门户。
百老头跟在何孤身后,并不催他。这一步,终究要他自己踏进去。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静静的望着何孤。无数双目光凝聚到他一人身上。
“今儿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办丧的,干嘛一个个的都苦着脸?”
硬着头皮,何孤大笑了几声,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回击了所有人的眼神。然后一步踏了进去。
后方,百老头长松一口气。心中一块悬着多年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身为湿骨林未来的掌继人,老林家的少家主,何孤这一步,迈得干净利落!
百老头环顾了下四周,旋即对应生说道:“这里有我就行。你们在外处加强把手,不许放任何一人进来。苍蝇蚊子也不行!”
“是!”院外的几个应生皆是躬礼,步伐向后一退,形影瞬间消散风中。
“观天……”
百老头虚眯着眼,望着几人离去。梦仙居的几个应生,竟是不俗的高手。
……
所有人都撤走后,百老头望着那扇半开的院门,杂乱的内心在这一刻,归于死寂。
母子重逢,何其感人……
自认自己素来是个感性的人,最受不了这些。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
突然,屋内一阵碗筷砸落的声音传出。
闻讯顿时一个箭步迈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
没有想象中抱首痛哭的感人画面,没有母子相逢含情脉脉的感人眼神交流。屋子里的何二小祖,完全将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妇人排除在视线外,盯着一桌子丰富的极品仙肴大吃大喝。
可怜云夙容看着何孤,眼中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一双仍带丰韵的美眸贪婪的扫视着眼前这个他想念了整整十八年的孩子。十八年,他经历了何等风霜与艰辛,遭受多少白眼与欺辱,宦思之中的一切对何孤是一场磨砺,但对云夙容自己而言却无异于刀割。
没有见证过何孤的成长,云夙容觉得这是她此生为人母,最大的败笔!
“百爷,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吃啊!”何孤叼着一根鸡腿,扭过头对说道。
“何小子……”
百老头心中一阵苦涩。这样明显装疯卖傻的做派,的确像是何孤的风格。
可即便何孤内心再不愿意承认,但真相却早已是呼之欲出。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他有着最为亲密的血缘关系,即便眼下不愿承认,难道还能一辈子避而不谈吗?
望着这头吃的乐呵的何孤,和另一边泪流不止的云夙容。百老头一阵沉默。他们是身处同一片屋檐下,本应是最熟悉的两个人,此刻却像是身处两个世界里。各自带着苦楚,形如陌路。
这是另一种惩罚与报复。
曾经何孤不止一次立誓,如果有朝一日再见到自己生父母。一定胖揍一顿这俩狗日的。此刻相见,何孤虽然没有动手,却已经将云夙容的心伤的七零八落。
“夫人……”
百老头向云夙容深深躬了一礼。将眼角的泪光逼回去,他决心帮一帮母子二人,至少……能让有着深深隔阂的二人说上一句话。哪怕这句话有多么苍白,又有多么无力。
云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