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外头打更的梆夫连续敲了四下梆,客房的门才被轻轻推开。伴着隔壁赵虎响亮的打哈欠声,一阵轻风从门口吹进来,公孙君若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室内烛火的光很昏暗,照着他的脸明暗分不清,可是公孙君若知道,他很生气,整个人都在浑身发抖,但他又为了不让他的怒气外泄而影响到她的休息,一直在极力隐忍着。
目光落到他放于膝盖,青筋都凸起的拳头上,她低低叹了口气,伸过手去按着他的手背。
展昭的背脊一僵,他转过头,看着公孙君若,抱歉笑笑,“怎么醒了?”
她摇摇头,双手环着他精壮的腰靠了上去,也不说话。感受到他渐渐放松下来,她坐起身靠在床头,展昭连忙给她拿了个枕头垫着,自己坐在她身边。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特效金疮药呢。”她难得用这种带有玩笑的口吻。
果然,他的眉眼舒展不少,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你在等着我回来?”意识那么的清醒,眼睛下方都有黑黑的一圈了,可见他出去之后她都没睡着。她怎么那么傻呢?干嘛要等他?
“情况怎样?”
拍她后背的手猛地一顿,展昭抿着薄唇,良久才说:“比信上所写的更严重。”
“野有饿莩?”
展昭沉默不言,虽然还没悲惨到那种境地,但也差不多了。
“路有冻死骨?”她又添了句。
他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夏天,哪来的冻?”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替他疏通情绪呢?
“那你见到陈知府了吗?”她抓过他的手,在他手心画圈圈。这个动作,会让他放松一些。
“嗯,不过他已经睡了。”展昭顿了顿,“如今的陈知府,可以说是有名无实的,好在他一直恪守本分、尽忠尽职。”
“所以说,这样的局面,知府大人也无能为力?”
展昭再度沉默,公孙君若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为官者最无奈的就是看着百姓受苦,却无能为力。只怕他也是不好过的吧,做一个清官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对抗强权,甚至随时面临头顶的乌纱帽被摘的危险。
“我想明日出去转转,想必有许多病人等着医治。”
展昭猛地挺起上半身,“外面很危险。”
“危险就要一直待在这里?”她仰头看着他,“别忘了包公让我和你们一起来的目的,我答应你,会保护好我自己。”
怔怔望着她那对坚定不移的眸子,过了半晌,展昭才无奈叹气,“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就如你说的,保护好你自己,不要逞能。”
她眼睛一弯,嘴角微扬,“我的命金贵着呢。”
展昭愣怔地对着她调皮的笑容,脸上的表情绷不住,噗嗤笑出声,怜爱地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胸口。“谢谢你。”
“我不是为了你,为了包大人。”
展昭连连点头应和,“是是是……为了包大人。”
翌日,公孙君若和展昭他们约定黄昏后在客栈汇集,才开始分头行动。这是展昭第一次和公孙君若分开单独行事,一路上他都有点心不在焉,以至于好几次都带错了方向,愣是被张龙给调回来的。
赵虎见他这般心神不宁,看不过去了,走到他身边说:“展大人,你一直这样担心公孙姑娘也不是个办法,依我看你还是去找她吧,这里有我和张龙就可以了,省得我们再多走一些冤枉路……啊!”后边的话,因为张龙狠狠辗了下他的脚背,痛得他嚎叫起来。
“干嘛?”赵虎气急败坏地瞪着张龙,一副找茬想打架的样子。
“你最后那句根本就用不着说,心知肚明就好。”张龙凑到他面前跟他咬耳朵。不知道被当众说出一些事实,很丢脸的吗?
“你说什么?什么用不着说?我赵虎有说错嘛?”
张龙瞪大了眼看他,头一回觉得跟二愣子讲道理,完全就是白搭的。
也幸亏展昭好脾气,没往心里去,而是对他俩抱歉地笑笑赔不是,“是展某的错,连累了二位。”
“展大人,你担心公孙姑娘这点我们知道,其实我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你若真放心不下她,还是跟着她吧。”张龙也加入劝诫的队伍,却引来赵虎的白眼。他回了个我是为展大人好,哪像你这样的眼神过去。
过了好久,展昭才缓缓道:“多谢二位好意,展某心领了。”
“那……”
“我们相信她吧,相信她会给我们带回可靠的消息,而且我必须得信任她,就如她说的,我不可能一直都护她周全。”
“而且,我要相信她。”顿了顿,展昭又补充了句。
赵虎和张龙对看了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一直到了约定的时间,展昭和张龙、赵虎早早在客栈候着,展昭点了几个菜,发现都没有,连像样的饭也没有,店小二说客栈里的米紧缺,鸡鸭都饿瘦了,最后他们只能点了粥配合一些小菜,可价格却不便宜。
赵虎一听价目,惊得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对着小二吼:“没有像样的菜还那么贵?坑人呐!”
谁知只见店小二不慌不忙地掏了掏耳朵,翻了个白眼慢里斯条道:“客官,您是外头来的吧?来哪里不好来徐州,明知这里闹饥荒你还跟我们抢粮食吃,你没看到官府那边的粮价有多高吗?没有钱我们怎么买米,你们又怎么有饭吃?要怪就怪当官的去!”
几句话堵得赵虎把拳头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