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积攒了许久的火气,终于是能有了宣泄的人了。
但见白老妇人的腰杆挺得份外笔直,顶着满头珠翠的头颅,高高抬起,一双下垂的昏花老眼,满是火光的望着崔老夫人。
开口就是不阴不阳的一通发泄,“哎呦喂,怪到崔尚书到我们家来要银子,那是不遗余力,口口声声都是奉旨追银,句句话都是尽忠职守,不敢有违。”
“为了收银子,真真是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就差要拆我们家房子,挖我们家墙根了。”
“世人还都当崔尚书是公正办差呢,可叹啊!却是没亲眼见到您呢,快看看咱们崔老夫人这穿的,戴的,那一样又是俗物了?”
她刚口水横飞的说道这里,就见左边掺着她的红衣少妇,手上微动,紧接着就瞧着崔老夫人的手腕,对白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白老夫人的眼神跟着就瞧了过来,这一看之下,更是惊呼道:“我的天,快看看,快看看,崔老夫人手上戴的这串佛珠,品相可要比太后娘娘腕子上那串,还要高出不少吧?真格是让人羡慕啊。”
“你们崔家倒是过的舒坦无比,可怜我们白家,现如今是连锅都要揭不开了。”
“想你崔家和我们白家,咱们也是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何苦来哉呢?”
这一番冷嘲热讽,无一不是在指摘崔永信这个户部尚书,以公谋私,以权谋利。
名面上是为皇帝要欠银,暗地里却是把银钱都抬回了自己家中,其用心不可谓不阴险歹毒。
崔老夫人这会正在兴头上。原本是高兴的不行,就等着上香的时候,好给自家老头子倾诉一二,好好的报个喜呢。
谁知道,兜头就遇见这么一件遭心事情,心中真是气的不轻。
大年初一遇上这一出,可真是太晦气。任谁也不能做到毫无芥蒂。一笑而过。
可是崔老夫人更清楚,此刻断断不能和白家杠上,更不能替儿子叫委屈。
别看这里只有白家。曹家和崔家,可是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呢。
她只要这会一个处置不当,下午这谣言就能搞的满京城人尽皆知。
想到崔家的名声。再想到长子的尴尬处境......
崔老夫人激愤的情绪,总算是堪堪的稳住了。她对着又恨又妒的白老夫人淡淡一笑,“呵呵,白老夫人不愧是见过大市面的人,老身手上这串佛珠。的确不是凡品,您倒是真有眼光。”
“只不过,这串佛珠。却不是银钱就能够买来的,它乃是我家九丫头。在了然大师那里,为老婆子和她外祖母求来的。”
“大师本是得道高僧,为人慷慨大度,分文未收,只说赠与有缘人。”
“哦,对了,白老夫人您若真是要细究,我们也就是请了他老人家一顿斋菜而已。”
“而老身和曹家妹子也知道此物价值不菲,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于是本着大师慈悲为怀,善待众生之意,就合伙开了三十日的粥棚子,施粥送衣以报大师厚意。”
崔老夫人的话音还未落地,曹老侯夫人就笑眯眯的伸出了右手,露出了她的那串佛珠,但见她腕上的这串佛珠,与崔老夫人的是不遑多让,都是难得一见的佛家宝物。
白老夫人左右这么一对比,大惊,她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睁眼再看,还是如此,当下就傻眼了。
要知道,她们现在站的地界,可是大成天寺正殿之前,可以说是距离佛祖菩萨最近的地方。
而崔老夫人口中提及的了然大师,也正是大成天寺的高僧,在整个大靖朝都很是有名气。
崔老夫人再怎么胆肥,再怎么想要为崔家开脱,也绝不可能在这庄严神圣之地,拿着高僧的名头来打妄语的。
三家人的附近,光是陪同的知客僧,就有六位之多,至于来来往往传送东西的大和尚,小沙弥,更是不计其数。
想来崔老夫人说的话,至多不过半柱香,了然大师那里就能得到信了,要是此事非针,大师自然要出面澄清的。
真要走到那一步,崔家无疑是要里子面子一起掉,丢人丢到姥姥家的......
这样严重的后果,莫说是崔老夫人担待不起,就连整个崔家都担待不起,光凭这点,崔老夫人说的就绝对是真话!
白老夫人原本一心想着,今天就算不把这一盆子脏水,给崔永信浇透了,也要让崔老夫人割肉淌血的心疼一番。
她这里一说崔老夫人戴的佛珠,比太后她老人家的还要好,那么崔老夫人那里敢将此物留下?
还不得赶紧装盒送入皇宫,献给尊贵的太后?
连太后娘娘都没有的宝贝,堪做传家宝!
若是就此失了去,崔家上上下下,谁不得心疼的肝疼啊?
可是人家崔老夫人这般一解说,这佛珠乃是高僧所赐,并非银钱所得。
佛门最讲究一个有缘,曹崔两位老夫人的身份,虽然远远比不上太后娘娘,奈何人家和佛有缘,就算是太后再脸厚,也不能收下这串‘有缘’的佛珠了。
至于你说我崔家贪墨,不好意思,我们得了这佛珠,不但是分文未花,还搭了一个月的粥棚子,周济贫苦人家。
这番说辞前言后语,句句丝丝入扣,可谓是有根有据,合情合理。
从白老夫人发难,到崔老夫人开口,其间的时间短之又短,由此可见,崔老夫人的脑子最是清晰不过,这斗嘴,斗心眼的功力,可见一斑。
白老夫人的脸色那是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