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认识的邻居都表现出礼貌客气文明的一面,她们脸上挂着笑,互相招呼着,夸赞着,擦身而过,留下彼此优雅的背影。
麦太太推开自己家的门,走了进去,把菜篮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自己胸中装着一口郁闷之气。
夸奖我买了芹菜也不会夸,还特意的说“一颗”。这就是笑话我们家小气,买菜买的少啦。跟以前那户东北的商人差不多,一样的没教养,吃饭的盆子大的能洗脸。
麦太太这样的体面人家,日子过得精致,一颗芹菜也可以分作好几餐用的。早上可以做一份小凉菜,几段芹菜配几粒花生米。中午可以做一个鸡蛋汤,放几片绿色芹菜叶子做点缀。晚上还可以炒一份儿芹菜肉丝。
总的来说,一颗芹菜的吃个三五次,吃不完也是浪费。所以麦太太每次都是挑拣中等大小的。
那个刚才打招呼的女工邻居,笑话她只买一颗芹菜也就算了。这属于生活的态度不同,日子的精致程度不同。麦太太其实是可以简单的理解和原谅这些粗鄙的女工邻居的。
她们用铁锅炒菜,一次就要三五颗的芹菜,炒好了竟然连盘子都不装,直接放到餐桌上,配着人头般大的让人惊恐的大馒头,全家围着一起吃。
最让麦太太胸闷气短受不了,憋闷到要发狂的一个地方就是。她还买了一只鲜鲜小母鸡那。因为母鸡放到了菜篮子的深处,被芹菜遮挡了一下。所以竟然没有被邻居发现。
对于上海人来说,让亲朋和邻居们知道,我们家里吃母鸡啦。是比吃母鸡这件事本身更重要的事。
麦太太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气闷完了。又站了起来。其实买了母鸡邻居没有看见,补救的办法还是有的。
上海石库门房子的格局,都是进大门一个方正的天井,两层半的楼房前两层左右对称,第三层带一个晒台,晒台的下方是就俗称的“亭子间”。
所有租住在这里的七户人家,都是公用的一个厨房。因为人多。主妇们都很有心计的在自家的房间里也配一个煤球炉子。铁皮的炉子方便搬动。夏天的时候还可以放到门口。
小菜的时候在自己家里做,做大菜的时候才会去公用的厨房。麦太太家里天天吃母鸡这样的大事件,当然是要去公共的厨房里做的了。
麦太太家里*吃。一整天,这座石库门的房子都飘洒的香醇的味道,味道太浓烈了,以至于要翻过高深的院墙。发撒到大街上去。
邻居们终于都发现了,笑着跟麦太太打招呼:
“麦太太。炖鸡那!”
麦太太的和煦的谦让说:
“这个鸡肉不好烂,我只好分割了用两个灶,不耽搁你们做饭吧,我这就挪开!”
她的邻居一团和气的摆手:
“不打紧。我们家里吃捞面条,快的很。”
麦太太在厨房里炖着鸡肉,味道那么浓烈。她新搬来的邻居家里有个小毛头。小毛头两三岁的样子,由他的爷爷看着。小毛头行动自由。他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个锅。把小指头伸进嘴巴里咬着,哈喇子亮晶晶的淌下来。
麦太太做出紧张的样子来:
“你要小心些,离得远远的,这样的油锅,是能烫死人的。你乖乖的,等鸡肉煮好了,我拿一块给你吃。”
小毛头听懂了她的话,乖乖的点头。等鸡肉做好了,麦太太果然十分遵守信用,用筷子穿了一块葡萄大的鸡肉,吹凉了递给小毛头,哄他玩。
小毛头回家,他的全家都知道了。麦太太给了小毛头肉吃。
第二天一大早,麦太太提着篮子出门去买菜,她先去挑选鲜嫩的水葱。因为是小葱儿,个头有些小,她买了两颗。然后去猪肉贩的摊子。讲价买了四两五花猪肉。猪肉贩子想直接把肉放在她的篮子里。
麦太太生气的摆手,请肉贩子用一根儿麻绳穿起来。用一只手拎着大大的放着小葱儿的菜篮子,另一只手拎着五花肉。回家的时候走路很小心,不要让猪油蹭到衣服上。
她可不想再犯昨天的错误,家里买了五花肉这样重大的事件,一定要让邻居们知道。
非常幸运,她进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做女工的邻居出门,两人亲热的打了招呼。
一个说:
“我们家小毛头昨天吃了麦太太家里炖的鸡肉,小孩子嘴巴馋,让麦太太笑话了。”
麦太太摆手说:
“不打紧,不打紧,一点鸡肉算什么,我昨天其实忘了买五花肉,其实我有一个秘诀,鸡汤里加一些五花肉片一同煮才好吃,等今天做好了,再给小毛头盛一碗,这才是我真正的手艺那!”
女工连忙摆手推辞,这对新认识的邻居友好又亲切的告别。
到了中午,麦太太给小毛头家里端了一小碗鸡汤,小毛头吃完了鸡汤,他的爷爷送碗回来,碗里装的是酒酿汤圆。
这样一来一往的,两家人的关系就更好了。纺织工的那个家庭,也是十分孝顺,每天里总要打一角的绍兴酒,给老太爷来吃,配着一毛钱的熏鱼。
麦先生看这户新邻居的吃穿用处,十分过的。所以也经常“不清高”的和老爷子谈几句天。
这一天麦先生休息在家,看见纺织工家的老爷子在天井里监督小毛头玩,并在阴凉处支撑了一个小方桌,桌子上摆着绍兴酒和熏鱼、豆腐干。
恰好麦先生无聊,又度步过去,跟老太爷谈几句天。两人越说越投机,竟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