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中国的各种省份和城市来讲,上海人算是最出名的会过日子的人群之一。螺狮壳里做道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斤斤计较的维系力所能及的最精致生活。
在洋泾浜一处连成片的鸽子笼住宅里,女工阿芬妈一家三口和女工阿巧妈一家四口合住一间十多平米的房子,两户人家只拿一个破旧的布帘子分割起来各自的空间。
在这样的艰难境地里,两户人家还是互相帮衬的。阿巧妈就给十二岁的阿芬介绍过一份小女佣的工作。
阿芬才上了几天班,阿巧的舅舅带着妻女一家三口也来投奔了。于是三户人家就挤在一间房里,这样也住的下,一张床如果只能并排睡下三个人的话,安排成反向睡觉就可以挤得下四个人。反向就是你的头挨着她的脚这样的睡法,再说,还有更多的选项,床底下还可以睡人那!
乡下来的阿巧舅舅还会讲一些乡下人的天真话:
“早就听人讲,城里人是睡床的,如今可算见识了。”
这并不是讽刺的话,因为他们乡下会睡在泥土混合秸秆垒砌成的土炕上,木头做成的架空床对他们来说,也是新奇的事务。
早上东边天上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光来,三户人家都早早的起床了。阿芬妈把家里的煤球炉子搬到院子里,准备早饭。
乡下来的阿巧舅妈跟女儿阿巧表姐,母女两个在铅皮桶里舀了水洗脸。跟同居的邻居打招呼:
“阿芬妈妈,你烧菜那?怎么把炉子搬到那么老远!”
阿芬妈妈笑:
“是那,我给阿芬把带中午的饭,炒个小葱儿。怕呛到你们。就离开远一些。”
炒葱总是味道很大的。
阿巧舅妈是最淳朴的乡下人,她把嘴巴裂开:
“你们城里人就是太讲究,葱炝锅的味儿好着那!那里有嫌弃的。”
阿芬妈切好了小葱,正要炒菜,她面色僵硬了一下,葱放着油锅里,总是会大大的响起来一声“炸”。然而现在她手里早就没有了菜油。怎么也不会响起这声“炸”来。
邻居家的乡下亲戚在那。这真是很失面子。
阿芬妈妈把铁锅放在煤球炉子上,烧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直到铁锅的锅底都变成了红铁块。才把切好的小葱扔了进去,果然如她所愿的响起了一声类似的“炸”。
等三家人都吃好了早饭,大人和半大的女孩子,都一起出去找上工的机会。家中只留下一个五岁的阿巧,带着两岁的弟弟。
到晚上回来。阿芬爸爸跟大家提了一句:
“现在外面去搭棚子的地方已经选好了,只是料子还缺一些,油布是能买些旧的,撑杆都太贵。”
因为新来的阿巧舅舅一家找不到上工的地方。所以三家人一起商量了一个省钱的办法,他们准备到郊外去搭建棚户来住,这样就可以节约掉这份鸽子笼房子的钱。
阿巧爸爸问:
“远处山上不能自己砍吗?”
阿芬爸爸苦笑:
“那都是有主儿的。连个草根子都恨不得卖钱那!”
阿巧爸爸问:
“那别人家那?都是买的?”
这些事情,阿芬爸爸倒是都打听过的。他说:
“大多是从乡下带过来的,也有出去捡,捡的!”
刚才还说连草根子都卖钱,现在又说棚户的建筑材料是捡的,这里面就有细微的漏洞,其实他们的捡东西,都是半捡半偷的。
阿巧的舅舅立刻接话说:
“人家都能捡的着,咱们怎么就不能捡了,我明天就带孩子妈出去,反正工也不好找,就把棚户先搭建起来。”
于是这三户人家,你来我往的,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如那燕子,用口来衔泥叼树枝一般,一点一点的将搭建棚户的材料准备齐全了。
这天傍晚,阿巧舅舅回来鸽子笼,在铅皮桶里舀了凉水,狂喝一通,喘口气说:
“那边的棚户都弄好了,这边的房子就赶紧顶掉,早一天就能省一天的钱。”
阿巧妈忽然走回来,满脸喜气的说:
“哎呀,告诉你们个大好事,美华纺织厂招工了,老手给二十块,新手也有十块那,你们赶紧都收拾一下,明天一大早就跟着我见工去。”
阿芬妈一脸不可思议的惊喜:
“真的呀?”
阿巧妈笑:
“这样的事情,怎么好说玩笑的,大家都去,巧姐她舅舅,舅妈,表姐都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去见工,美华纺织厂并不怎么挑拣,基本上看着手脚利落的,都留了下来。阿巧舅舅,阿巧舅妈,阿巧表姐,都说给到十块钱的工钱。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原本的熟练女工阿芬妈就更了不得了,工钱居然能算到二十块。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试工的时候,阿芬妈说自己做了将近二十年了,她单手的两个手指头动了动,就把线头儿给接上了。
于是一天之间,所有人都有了工作,白天只剩下年幼的阿巧姐弟留在家里。
几人上了几天工,统统都适应下来,唯一就是老熟练女工阿芬妈遇到一些问题,她以前的好几个工友都来拜访她,向她传递一些消息:
“你们那个美华是给二十块的,可现在新开的祥华给到三十块了啊,我看你是顶利落的一个人,并不是为了赚这个介绍费。”
这个就是撬墙角了,从半年前的纷纷失业,到现在变成了香饽饽,被各家纺织厂大力争抢。
阿芬妈痛苦纠结了几天,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