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熊熊大火烧红了明宅之上的整片天空,人们还在安睡,明家满门却在与阎王抗命。
十一岁的明天晴被祖母、母亲亲手推入密室后,通过气孔看到那冰冷钢刀下的满目鲜血,为毁灭所有线索证据而放的满室火光,那一刻的一切自此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终将紧紧跟随她的一生。
此时此刻,站在午门刑场人群中的白青亭脑海中,浮现的便是那一个被钢刀无情抹杀被火舌肆意吞蚀的场景。
直到熟悉的指腹为她抹去不知何时覆面的湿意,白青亭才从那个情景中回过神来,她面前站着同样一脸悲痛却强忍着不哭出声的白瑶光。
即便她不是原主,即便死去的只是她这具身子的亲人,可当脑海里重现那场灭门的惨剧时,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悲凉,心中的愤怒像是原主重回到她身上一般轻易被撩起。
白青亭松开紧握成拳的双手,对着白瑶光一笑,示意自已没事。
高台那边,君子恒见时辰已到,对钟淡道:“钟统领,午时三刻已到,下官开始了。”
钟淡颔首,“君大人客气了,你是陛下钦点的监斩官,我不过是随着来看一看!”
君子恒朱笔一点,将斩首令箭扔下高台,道:“时辰已到,斩!”
衙役一得令,迅速提了十名李氏族人齐齐到行刑最前方的断头台,其中便有李森、李林两父子,他们跪在正中央。
从大理寺监牢一路押到午门一直安安静静沉寂得像已是死人的李氏族人们,在这个时候听到监斩官这一声无情的斩,似乎唤起了他们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不甘,他们呐喊着冤枉,哭嚷着不想死。
那样尖锐颤抖的声音,那样强烈的求生yù_wàng,与她脑海中的那一幕场景终于有了些微的重合。
白青亭弯起唇畔,这才是活生生的人最真实的人性。
没有谁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能做到真正的沉寂。
没有谁。
或许他们历经了最初无效的挣扎纳喊,无力的认知让他们不得不认命,可当真正面对死亡,他们已无法再保持沉默安然。
刽子手高高举起钢刀,干净锋利的钢刀在烈日下似乎隐约可见往日残留的腥红,冷冽无情。
“喝!”十名刽子手一行排开,一人站在一名李氏族族人旁侧,他们各含了一口酒喷在钢刀上,大斥一声。
一声喝算不上什么,十声喝合起来威力还是挺震憾的。
莫说死到临头的李氏族人,就是围观的老百姓也被吓了一大跳。
断头台上那十名李氏族人闻声皆纷纷大颤一下,脸色大骇,接下来连连抖个不停,有个数的嘴里还在念念不想死冤枉之类的话语。
李森、李林似乎比其余八人镇定些,看起来脸色死白,嘴巴紧阖,身体跪个挺直,未曾颤抖一下。
在她所了解的认知里,真的李氏父子皆是好财贪权且贪生怕死之辈,面临死亡不可级这么丝毫无所畏惧。
看来叶式明没有食言,他成功了。
她与他的交易已经完成,只待她验收结果,便可正式完结。
白瑶光紧紧抓住白青亭的臂膀,白青亭一笑,小声道:“表姐,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不!我要亲眼看着!”白瑶光坚决摇头。
白青亭没再说什么,只是反握住白瑶光的手,既然表姐那么坚持要看李氏父子人头落地,完全不惧此后可能会连连做的恶梦,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刽子手洒完断头酒,表完对死者的敬意,他们纷纷高举钢刀于顶,还未等众人唏嘘之声缓过来,一个眨眼间,十名刽子手同时落刀,十个脑袋滚落断头台,十个刀口如流水般喷出血浆。
刑场,染红了一片。
见此情此景,剩余的李氏族人愈发嚎得悲凉冤气,哭喊声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渗人脾肺。
听到这样的声音,大多数人纷纷露出不忍的神色。
白青亭却盯着那十个人头那一地的鲜血,看得目不转睛,全神贯注。
君子恒从高台往下望,在斩首的一瞬间,他没有看断头台,而是巡视着围观中的老百姓们,最后一双锐利的眼定在那其中的一处。
行刑中,老百姓们大都闭目。
女子有的双手捂眼,有的直接将头埋进旁边人的怀里。
男子大胆些,在那一瞬间有闭眼后便睁开的,也有几个胆色足的男子从头到尾未曾躲过,直直盯着斩刑最血腥的一幕。
可他发现,他定在的那一处的一个姑娘。
她从头到尾未曾躲过未曾避过,她那双灵动如黑葡萄般黑的眼眸在看到最血腥的一幕时,褶褶生辉,焕发着他从未曾见过的光亮,耀眼得吸人心神。
这样的光亮很异常,异常得让他不禁心颤。
她这是在兴奋?
看到那一幕人头滚落,看着那满地的腥红,她竟然在兴奋?
白瑶光终究是个胆子不大的,在钢刀落下的那一刻,她已控制不住自已投入白青亭的怀抱,直到白青亭拍拍她的手说好了,她才抬头看了眼满地的人头与满地的血腥。
不过一眼,她撇开头叹息一声。
这是心软了。
“晴晴,我们回去吧。”
“好。”
这一路,二人相对无语。
回到白府,白青亭带着白瑶光入了故园,拿了一个铜火盆,取了今早让吴婶去买的冥纸。
二人跪在梅树花圃外火盆旁,一张一张地烧着冥纸。
明楼与白居山皆是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