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布巾点头。
白青亭又道:“远的不说,就说年前那几件近的吧。”
接着徐徐而道:“年前中秋,陛下御驾亲临执天府郊外的月台山庄,拜月祈求国泰民安,当夜我自高足足有十六丈余的高台摔下,那高台自下往上缓步也要踏上一百九十九方台阶……”
灰布巾神色大骇。
白青亭猜,他定是在想,她可真命大。
但他一定想不到,实则并非她命大,而是真的明天晴死了,她这缕现代幽魂反成了明天晴与古代的白青亭,这个双重的身份。
白青亭走到他身后的桌旁,拿着炉鼎把玩着:
“年前端午,我被人算计在公主们与众闺阁千金面前,狠狠地摔了一跤,呵,但这其实不算什么,只是颜面有所损伤而已。因着一身儿狼狈,我偏走了一条少人的小道,想着快些回清华阁,哦,就是在乾龙宫里我的居所,可未等我走回清华阁,我便落入了他们的另一个算计……”
她看着已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的灰布巾,突地一笑:
“你猜,当我被引入观水榭,又在观水榭二楼一间房里被反锁,关在那间同样燃着薰香的房间里,我在想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方能在四面环水,又保清白又保性命地逃出生天呢?”
灰布巾听得皱紧了眉峰:“那薰香……”
白青亭笑意更深:“那薰香自然不是普通的薰香,而是较之你们放的迷香还要再高级些的香气,媚香,你听过么?或早已对旁的姑娘用过?”
灰布巾即时将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不曾用过!”
白青亭有点可惜地啊了声,颇为遗憾道:
“这样啊,那你定是无法理解中了媚香的我,是如何的难受了……”
灰布巾急声问道:“你……”
他想问她是否逃脱了,是否未如那些人的愿?是否保得清白?
可他话到嘴边,他竟是问不出口!
白青亭放下手中的炉鼎,眼眯了眯:
“你是想问。我的清白是否得保吧?”
灰布巾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戳穿的恼,他憋得红了双颊。
白青亭端详着他的脸好半会,突地便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怎么会这般可爱!若非亲眼目睹你与他混在一处。我倒是不相信这样的你,竟然也有绑架我幽禁我的一份,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灰布巾脸更红了,还伴着一抹青色,他忙不迭地转过身去。闭开她探究又满是笑意的双眸。
白青亭站起身:“放心,我无事,半点也没有,不过是买了一个教训,让我往后更加小心谨慎而已。”
灰布巾此时已有些明白,为何她被关了这么数日,却仍能这般气定神怡,是因着过去她所经历的糟心事太多,所经历的生死徘回太多。
这样被绑架幽禁的事情于她而言,不过是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她有她的法子。她有她的处事,她更有她的手段。
灰布巾脸色白了白。
他觉得,他担心她,真是有点多余了。
可转而一想,这样的她嫁入最勋贵的门第,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事情。
白青亭接着道:“还有一事,年前安遂公主突然被人算计中毒,而我是他们算计的目标,自然无法置身事外,我因此下了大理寺牢狱……”
灰布巾却蓦地转回身来。打断她:“白三姑娘不必再说了!”
白青亭诧异地将他看着,只一会,却又笑开:
“怎么?你听不下去了?是我说得太枯燥?还是这些小故事本事太过索然无味?”
灰布巾摇首。
其实他听到此处,心中已然十分复杂。像是松了半口气,却也有半口气吊着,那到底是因着什么,他一时却理不清。
只知道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竟然在深宫里经历了那么多不为人道的生死大难,可经她口中说出。她却像是叙述着旁人的故事。
安遂公子龙玫一事,他是听过的。
且便是因着此事,他方会对素未谋面的白代诏起了兴致,以致后来她到了中元县,他想着许多法子想见她一面。
可惜当他真见到了她,却是给了她那样一个不好的印象。
前头月台一事及观水榭一事,他却未听过。
此时听了,他突然有些了解,为何像大理寺卿君子恒那样风光霁月的男子,会在当今圣上那样说——
生同寝,死同穴,即便是她死了,君子恒也要抱着她的尸身与他成亲,将她葬入他君家的祖坟,她将是他今生唯一的妻!
这样聪慧冷静、沉稳多谋的姑娘,若是他早日识得她,他必也得泥足深陷。
不,此时的他何尝不是已泥足深陷?
灰布巾心中为她难受,也为自已难受,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一会,面上神色万变,最后方诚然道:
“白三姑娘如此聪慧,又多次死里逃生,总会化险为夷,这样的白三姑娘定然是有后福的,我……我实不必为你担心……”
白青亭却不赞同他这话:“此言差矣,你关心我,乃是你对我的情谊,我足以自保,却是我自已的本事,故……倘若你真的担心我,你便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如何?”
灰布巾愣了愣,一直皱着的眉峰终下落了下来。
那模样,真像个呆子。
实则,他在白青亭心目中,也一直是个呆子。
直觉告诉灰布巾,她要问的问题定然是为难他的,他不该点头。
可看着白青亭殷殷地瞧着他的模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