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雍正门远方烟尘满天,只见两匹枣红大马奔在前面,“吁”,两人从马上纵身跳下,都身穿大红圆领礼袍,一人走在前面手持令牌高声喝道:“应天府国子监祭酒接令。”
大门一开,沈坤带着左右两路夫子相迎,沈坤上前一步作揖道:“祭酒沈坤接令。”
大红袍道:“西辑事厂提督奉天子之命,下泽恩情,着南雍北监会试如期进行,不得有误。”
沈坤诺道:“沈坤接令。”挥手示意一旁的侍从献礼,笑道:“还请千户大人回去告知厂公放心。”
大红袍收下一叠银票,斜眼一瞟众人,阴阳怪气道:“祭酒大人客气了,大人已在前往南雍的路上了。”
沈坤一怔,忙问道:“会试尚未结束,厂公大人怎么亲临南雍?”
大红袍笑道:“祭酒大人有所不知,今年王爷要来督察南北会试,厂公要亲自来招待一番。”
沈坤暗暗吃惊,忖道:“这锦衣卫,东厂要来督察,自己身为国子监祭酒却是不知,其中必大有文章。”当下笑道:“大人,里面请。”
沈坤与那两位宦官齐肩,两队夫子跟着后面,一同进府。
府内洗墨池前设一木座,当中坐一人,身后左右各站一童子,身着紫袍,带一黑眼罩,怀中抱一黑猫,正是严世蕃。
严世蕃见众人进门,起身相迎道:“千户大人,有失远迎。”
那红袍千户心道:“我虽与那严世蕃未曾谋面,但听说其天生缺陷,想必就是这独眼龙了。”当下笑道:“原来是严大人,洒家奉厂公之命前来…”
严世蕃打断道:“厂公怎地如此见外,还须劳两位大人风尘仆仆。”
千户一听,这话却是骂得厂公大人做派,心中恼怒,都说这严世蕃狡猾难耐,果不其然,连忙道:“大人这是何话?厂公身贵乘坐马车,怎么禁得起洒家下人们的快马颠簸。”
严世蕃将黑猫拿与一旁的童子,道:“大人所说有理,只是大人袖上是何物?”
千户低头一瞧,自己袖中银票却是露了头,忙塞进袖中,脸红道:“没有什么,大人真是会说笑。”
话说之间,撇眼见一旁的黑猫瞳子正发亮,只觉得青光瘆人,忙拍着胸脯道:“吓死洒家了。”
严世蕃定睛一看,千户的大红袍袖上渐渐显出一三瓣白莲,缓缓绽开。
….
约有半日,南京驿站却是响动异常,整个驿站外站满了各色士兵,南京府尹郑树冠与一干下属早早立在驿口守望。郑树冠眯眼望着远处,唤过一旁的捕快道:“今日切要做好防务,西厂和北监都要来人,万万不可在厂公和王爷面前出了篓子。”
那捕快双手叉腰,指着远处一官服男子傲然道:“府尹大人却是不知,有宋捕头在,何须担忧。”
郑树冠知道自己刚刚调来,对这些人马一概不知,但见这捕快口快,心中也有底,笑道:“好,本官且信你一回。”
远处红衣男子身形魁梧,一张四方脸,满脸虬髯,腰间别一口大青刀,正指挥着各路兵马戒严驿站。
“轰”的一声,远处一声巨响,宋长青浓眉一紧,忙趴在地上俯听,远处马蹄声似是断断续续,一定是出事了!宋长青连忙起身,道:“老四,快去叫些人马,前面出了乱子,我要去察看一番。”
老四应了一声,忙招呼人马,郑树冠听见巨响,心中也是不安,忙高声问道:“宋捕头,怎么回事?”
宋长青冷哼一声,心道这些狗屁文官胆子小,特别看这个新来的府尹更是不顺眼,当下假装没听见,跳过痂栏,喝道:“你,你,还有你都跟我来。”
一队捕快疾奔不出半刻,便闻着一路上的血腥味,转过官道路口,只见一大队车马反在地上,死尸残肢遍地,一些新入门的捕快心中反胃,唔嘴作呕。宋长青俯身察看,这些人肢体破碎,死壮及其惨烈,自己把守南京城近十年也未曾见过如此惨案。
一干死尸正中央,却是一身着红色蟒袍的男子打坐。
男子面目清秀,脸门上扑着厚厚的白粉,坐在地上也是安详万分,与这人间地狱般的厄境格格不入。
宋长青瞧这一队车马的布置,明显是西厂的人马,打坐这人身着蟒袍,必是定是西厂权贵,也不知其是生是死,便上前恭敬道:“大人,发生何事?”
那打坐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红亮的嘴角有血溢出,尖声道:“白莲教。”几人一听这阴阳怪调,便知是个太监,当下把头埋的更低了。
白莲教!宋长青只觉得背上一凉,心道这怎么是好,这邪教不是早被镇压到南疆一带了吗?如今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了那么大篓子,府尹还不吃了自己?忙道:“大人,白莲教的人?”心想只要抓几个恶徒,自己倒也好交代开罪,不料这蟒袍男子沉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宋长青强咽一口唾沫,道:“大人…”
蟒袍男子挥手道:“你不必多说,快带本公去见你们府尹大人,本公自会为你们求情,饶你们性命。”
宋长青一愣,心道这人一语便道破自己心思,当下多说无益,忙扶起男子。男子神色一变,却是一把抓住宋长青飞身后退,宋长青不知所谓,回头一瞧。只见站在原地的几个衙役嘴角渗出血来,还不待伸手擦拭,身子便猛地炸裂开来。
一刹那,肠子内脏散落一地。
宋长青只觉眼角一湿,痛吼道:“老四,老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