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别管这些,该操练还是操练。”
裴应鸿答应一声。
过完年开春后,选得一个吉日,楚王府陆续送来了聘礼,礼官念单子:“南珠两盒,金荷蝴蝶簪两对,梅花祝寿簪两对,金凤钗四对,金手镯四对,红宝,蓝宝各八块,蜜蜡珠子二串,碧石二串。狐皮裘一件,紫貂裘一件,银鼠皮褂一件,细羊皮袍一件,五色彩缎五匹,织金缎十匹,象牙梳子二对,紫檀花插二件,紫檀八宝格两座,金镶玉痰盂二件,云石屏风一座……”
那礼官念半天都没念完,府中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都说皇家娶妻不一般,要不是亲耳听见,难以想象,别人说起十里红妆,太夫人心道,便是二十里嫁妆抬出去,也难比得上这些贵重。马氏心里未免酸溜溜,只她嫉妒归嫉妒,理智尚存,一家绝对不可能出两位王妃,故而已有楚王妃,少不得他们二房还得靠着他们,脸上也是笑眯眯。
丁香走了一圈回来,笑着与裴玉娇道:“都不知有那么多东西,太夫人又令人去理了一件库房出来,多少人羡慕姑娘呢!”
裴玉娇笑了笑。
上辈子好似也一样有很多聘礼,可家里愁云惨雾,比起那会儿,不管是祖父祖母,爹爹,好像都没有那么生气了,可见终究是有些不同的,结局定然也不一样,她低下头把针线刺入鞋帮,前阵子给谁都送了东西,哪怕是马氏,她都送了一对儿荷包。现在她再给爹爹做两双鞋,做完,想必就要到三月。
那时,她该离开家了。
虽然一早知如此,可心里仍是酸酸的,她舍不得。
然而时间不等人。
清明节过去,转眼便到三月初六。
楚王迎娶楚王妃的日子。
望春苑里,裴玉画把她嫁衣摊开来,并不掩饰眼中的羡慕,啧啧两声道:“咱们三个人里,也只有你能穿了,我这辈子可当不了王妃,瞧瞧,真是漂亮。”她挑眉道,“比怀王妃那件还漂亮!”
裴玉英知她小气,现在还在惦念着袁妙惠的不好,由不得笑了笑道:“你啊!以后见到,可不能这样直来直去的。”
“我晓得,总归是大姐的嫂子,谁还不知道装样呢。”裴玉画道,“来,大姐,我们给你穿嫁衣。”
裴玉娇站起来,伸开两只手。
这时沈时光,还有蒋夫人,马氏一起进来,都送了添妆,蒋夫人还带了蒋琳托的一支金钗。
裴玉娇得了礼物,一一道谢,沈时光笑道:“我在京都,便觉你们几个最好,只你又嫁了,往后更见不到面。”
“不会,我会经常回来的,到时候请你来。”裴玉娇心直口快。
众人都笑起来。
她们给她把嫁衣穿上,鲜艳浓烈,牡丹花富贵,越发衬得她容颜娇美。
裴玉英又给她戴凤冠,一下将她压得把头都缩了起来,宫里派来的女官哎哟一声:“这可不行,头得抬高些,王妃娘娘,再重您也得承着。”
比起寻常的凤冠,这王妃的是更重,六支大金凤都是赤金,还镶嵌了许多明珠,裴玉画看着笑:“身份高,别的地方比咱们是受苦些,这衣服也是重,三月还在冷,我刚刚掂量了下,好几十斤呢!”
裴玉娇被她说得忍不住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脖子都要歪了。
可见女官盯着她看,连忙又站直。
外面鞭炮声终于响了起来,裴玉英往外一瞧,天色泛起了红霞,她笑道:“今儿天真不错,是个好日子。”那样欢笑着,一双明眸里却藏了离愁,原是想伸手再摸摸她的头,可也不能了,她把手放在她后背上,“娇儿,你要保重,有什么事儿,使人来找我,知道吗?”
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哭,裴玉娇心想,自己没那么笨,妹妹也没那么担心了,她用力点点头:“好。”
她不哭,昨晚当着太夫人,父亲的面哭够了,太夫人也教了她好些道理,她今日不哭,她笑道:“你们也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咱们还跟以前一样聚一起!”
女官用红盖头将她遮了起来,眼前立时就暗了,什么也看不清楚。
一只手却握住她,是妹妹的手,指引着走出门槛,走向外面。
她趴在裴应鸿身上。
堂哥长得更高了,背也宽厚,她轻声道:“我嫁出去了,就爹爹一个人,哥哥,你有时间多陪陪他,好不好?”
裴应鸿答应:“你放心,大伯跟我爹爹差不多,你又不是不知,别担心,都交给我。”
她嗯了一声,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就这样慢慢走出了裴家的门。
司徒修站在花轿那儿等着她。
裴应鸿把她放下来,笑道:“王爷,往后妹妹可要靠您了!”
她侧着耳朵听。
喧嚣的炮竹声中,他声音很清晰:“本王会照顾好她。”他走过来,扶住她胳膊,夹杂着轻轻的,喜悦的笑声,“娘子,该上轿了。”
她坐进去,轿子抬起来。
他骑着马走在旁边,一路吹吹打打,沿路留下热闹。
到得王府,她下了轿子,他用红绸牵着她,她一步一步跟着,月色里,回头望,她低垂着头,顶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她是否高兴,恰如自己此刻的心情?那样期待着,盼望着的事情,今日终于到来了。
他亲手教好,看着她一天天成长起来的小姑娘,重新回到了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