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臻右手握在腰间玉带上,静静听着,那日裴应鸿与他说,司徒修先救了裴玉娇,假使他想借机结亲,在人前应该救二女儿才对。不是他嫌弃大女儿笨,可皇室子弟,选妻比起寻常人家,更是苛刻,照理司徒修不该做此选择。
那么,是燕王?
他两道浓眉微微一拧,裴家从来不参和皇室争斗,谁想到防不胜防,他叫姜九成退下,去往望春苑。
裴玉娇闲着无事在绣花,听说父亲来了,好像小鸟儿一样奔了出去。
手里扬着月白色的袜子,她拿给裴臻看:“正巧做好一双袜子呢,爹爹,给你的。”
她笑颜如花,裴臻低头一看:“上回才做了鞋子,又做袜子,娇儿,你可真忙,还有时间练字吗?”
“当然有!”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呢,现在才过了多久呀,她笑道,“爹爹,你拿回去明儿就穿。”
“好。”裴臻接了递给随从,走进闺房与她说,“为父方才见过你祖母。”
“哦,是关于招婿的事?”裴玉娇眼睛亮闪闪的,“爹爹同意吗?我觉得挺好的,这样,我就可以留在家里了!”
泽兰听得脸颊一抽,只当自己耳朵失灵。
裴臻看着裴玉娇问:“你既然知道招婿的意思,那该知,肯来当赘婿的必不会是名门世家的公子,也难以强求他才高八斗,智勇双全。”
裴玉娇噗嗤笑起来:“便是不招婿,女儿也不曾想要那么好!爹爹,其实我只是不想嫁出去,我不舍得祖母,也不舍得爹爹,不舍得妹妹,我就想这样一辈子留在家中,自由自在的,多好呀。爹爹有空,咱们就出去玩,没空,我就陪着祖母,到时候妹妹嫁人了,她回娘家,每次都能看见我。”
她很少会说那么一长串的话,可她现在这样说着,脸上满是笑容,满是憧憬,好像那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
裴臻听着,心头有些酸楚,也有些欣慰。
他把手掌放在她头顶:“娇儿,你是认真的?你真那么不想嫁人,假使有自己喜欢的男儿呢?”
在这世间,唯有两事最叫他向往,一是,驱除外夷,护得百姓安乐,二是,两情相悦,白头偕老。只后者空留遗憾,但他两个女儿,他希望她们都能得到幸福。
裴玉娇点头:“我是认真的,而且我也没有遇到喜欢的,我不想就这样嫁出去。爹爹,我求您了,我不想。”
她把脸儿贴在他胸口,祈求他。
裴臻知道她是细细思虑了的,笑道:“我会与你祖父祖母说的,不管是嫁人,还是招婿,那姑爷总得要你喜欢,咱们不看别的。”他顿一顿,“假使你仍不愿,那么,不嫁人留在家中也无事,只要你觉得高兴就好。”
两人这番对话实在非同寻常,泽兰听得震惊,抬头瞧了裴臻一眼,见他满眼宠溺,像是无条件的包容着这个女儿,可她怎么办呢!
泽兰心想,假使姑娘真这样了,她最好的归处也不过是配个小管事,永远都要做个下人,她没料到会这样,本以为姑娘就算傻一些,总也能嫁入大户人家的,毕竟她是侯府的嫡孙女啊!
倒是裴臻走后,裴玉娇欢天喜地,她知道自己不用再担心嫁人了,她不用着急,可以慢慢的来。
泽兰立在那里浑身麻木,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轻声道:“姑娘呀,你这样耽搁下去,以后老了怎么办!老了,便是瞧见喜欢的男儿,也不好嫁了。”
裴玉娇淡淡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现在有那么好的生活,便算有些不如意的事,也是应该的。”假使为能陪在家人身边,舍弃感情,她也无怨无悔。
不然司徒修怎么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呢?此事古难全。
她想着,瞄了桌上点心一眼,它们并排放着,散发着极大的诱惑,当初在王府,恐怕最叫她高兴的便是品尝厨子烧得美食了,只可惜他不准她多吃,说太胖了不好,说她得学会节制。
哼,那现在送这么多来干什么?
到底……要不要再吃一个?
她犹豫半天,挑了青团子,又对竹苓,泽兰道:“你们也吃一点,剩下的分给外头的丫环婆子,放到明天不好的。”
总是那么好的点心,不能扔掉。
因为裴臻的缘故,太夫人思来想去,心想裴玉娇既然不肯,也罢了,惯了十几年的姑娘,再惯几年又如何呢,她总是女儿家,就不信以后不开窍!指不定哪日见到喜欢的,又急着嫁出去也不一定的。
谁料裴玉娇这天竟然说要学管家,不止把太夫人,把马氏也吓一跳。
这姑娘最近是怎么了,不止想招上门女婿,还把手伸到内宅来了,马氏笑眯眯道:“娇儿啊,你平时还要跟着夫子学习的,哪里有时间管这些,若实在空闲,哪怕去庄上玩玩都好。”
“可妹妹都在学着呢。”裴玉娇瞧了裴玉画一眼,“听说三妹偶尔也跟着二婶您学得,我怎么就不能学了?”
裴玉英也是要嫁人的,又是个管家的好胚子,太夫人早早叫她学了点儿,至于裴玉画,那是马氏怕她将来去婆家应付不来,吃亏,专程给她开的小灶。
没想到她还会反驳,马氏暗地里有些恼火,本来窦老夫人给裴臻挑媳妇就叫她够在意的了,这个痴儿又来找麻烦,只当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