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亲来说,去乌克斯豪尔之前的这半年时间是最冰冷的半年。父亲听从了尤的劝说,断绝了几乎一切的社交活动,每天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护卫皇帝,战战兢兢的拒绝每一次宴会的邀请。而让人想不到的是,父亲还去监狱里面探望过威廉。威廉已经被从监狱里面提了出来,现在拘禁在当时拘禁东军军官的花园里面。
领主家的封地被按比例缩小了,越大的领主损失的土地越大,获得领主的领土已经不是过去的那种温和的划分了,而是粗暴的掠夺。
父亲有一次跟着菲德烈在花园里面漫步的时候,曾经请教过皇帝:“陛下,很多领主都吃不上饭了,您觉得这样真的对吗?”
皇帝把袖子挽了起来,走到了一个箭靶前面。一个侍从送来了一张弓,皇帝试了试弓弦,然后射了两支箭,一支箭射高了,另一只射中了靶子的边缘。
皇帝的兴致很高,这个时候才回答道,“领主吃不上饭了?”
“陛下,原谅我这样说。至少我见到的是这样。”
“你不是我的领主吗?我听说你的庄园里面,普通的农夫都能吃上白面包呢。”
“陛下```我是说的那些老贵族们,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没有了土地,他们```。”
“阿卡迪奥。你要知道,你的战友找到我的时候,都在抱怨对那些老东西太心慈手软了。像是你这样为他们说话的,到真的没有几个。你的话到我这里就结束了,你知道吗?”
“如果陛下这样要求```我的话到此为止。”
“阿卡迪奥,领主不会饿死的。”皇帝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陛下?”
“会有新领主的,”皇帝伸展了一下胳膊,接着说道,“所有人,包括拓荒者在内,你以为他们单纯的憎恶领主吗?不是,他们憎恶的,只不过是他们自己不是领主的一员罢了。”
皇帝接过一条毛巾擦了擦自己额头上面沁出的汗珠,“会有新领主的,阿卡迪奥。”
父亲从皇宫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群兴奋的拓荒者的学徒。这些人还不是正式的拓荒者的一员,他们是预备的拓荒者,对于那些人来说,向拓荒者效忠是通向财富和地位的最便捷的途径。这些聪明的年轻人如同过去狂热的追捧贵族们一样,追捧着拓荒者的人。
这些人见面的时候会大声的呼喝着拓荒者的口号。
父亲记得多年前自己加入拓荒者的时候,那些街头上面的少年对拓荒者是百般鄙视的。但是现在,这些少年却赌咒自己愿意为了拓荒者的事业奉献终生,奉献生命。
一队拓荒者的少年稽查队在街头上面随意的拦住过往的人,让他们宣誓忠于拓荒者的理想:平等,理性,博爱。稍有不愿者,就会被这些少年抓住厮打。一些贵族之家的女仆出来购买牛奶的时候,也会被这些人夺去了陶罐,在地上打得粉碎。父亲亲眼看见过一个女仆被人按在地上剪烂了头发,扯破了胸衣。
父亲命令士兵们制止这些人的时候,遭到了这些少年的起哄,少年们大声的嚷嚷着‘叛徒’,‘走狗’等字眼。
这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父亲心中理想的拓荒者形象被玷污了。
父亲抽出了腰刀,少年们一哄而散了。父亲拿着刀站在街上,周围是沉默的士兵,地上是女仆的哭泣。
不久之后,军队终于集结完毕,准备向南进攻乌克斯豪尔了。
父亲要求跟随军队行动,他不愿意呆在德赫瑞姆了。
这一年,我十岁。人们说,我的父亲已经病了六年了。
那段岁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家族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