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丹红衫子的罂粟女在她面前,见到程宗扬进来,屈膝道:“主人。”
程宗扬认出那女子是邳家的少夫人,“怎么回事?”
“小桃红在楼里跟人争吵,奴婢教她规矩。”
“小桃红?”
罂粟女笑道:“是瑶夫人给她起的新名字。”
程宗扬也不记得那位少夫人原来叫什么,但她出身名门,名字总不会差了,如今换成“小桃红”,顿时显得风尘味十足。
蛇夫人喝斥道:“贱婢!还不见过主子?”
那女子难堪地侧过脸,低声道:“老爷。”
程宗扬懒得问她们为何争吵,吩咐一句,“伺候好衙内。”然後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便看到一条小白狗,它四肢伏地,身体微微後蹲,耳朵和尾巴竖得高高的,气势汹汹地盯着他,喉咙发出狺狺的吠声,充满威胁。
程宗扬脚一勾,把小贱狗扫地出门,然後“呯”的关上门。
“就知道你在这里。”
“别吵……”小紫神情专注地拿着铜镊,把一个细如米粒的零件装进机括,“咔”的一声轻响,那个零件立刻旋转起来。
“都说聪明人能一心两用,一边做饭,一边还不耽误生孩子——你就不能分一小半心思跟我说说话?”
“大笨瓜。”
“搞什么飞机呢?”
程宗扬凑过来,突然大叫一声,“幹!真的能飞啊?!”
小紫合上机括,那个拇指大的物体就像金龟子一样飞了起来,在空中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程宗扬一脸惊愕,小紫却不满地皱了皱鼻尖,“还不行。”她一把抓住那隻物体,指尖轻巧的跳动着,片刻间,那隻物体就被拆成一堆细小的零件。
小紫专心致志地调整着部件,双眼亮晶晶的,不时闪动起异样的光芒。程宗扬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可又不舍得离开,只好在一旁三心二意地等着。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响动,程宗扬皱了皱眉,起身出去。
“怎么回事?”
罂粟女道:“赛玉坠——就是邳家那小姐——要从楼上跳下去寻死,幸好被衙内拦住了。”
程宗扬一阵火大,她要真想死,早在牢里就死了,何必等到这会儿来闹?
蛇夫人也道:“客人已经来了。”
程宗扬道:“虽然来的只是卫家一个庶子,但舞都的豪强都看着咱们。不安分的先捆起来,免得出乱子。给瑶姑娘帮忙的是你们两个?”
“是。”
“一会儿谁去下面?”
蛇夫人道:“是奴婢。”
“罂奴,看好她们?她们。想死可以,别打扰旁人——明白了吗?”
罂粟女面露难色,“瑶夫人有差事交给奴婢。”
“高智商!”程宗扬吩咐道:“你看着她们。”
“我?”高智商一脸愕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怎么?跟着你哈大叔白练了?”
高智商一挺胸,“是!”
“别让客人等得太久,你们去吧。”
两名侍奴领命退下,带着歌妓陆续离开,不多时便人去楼空。
夜色已至,厅中灯光次第亮起。游冶台顶部没有完全封顶,通风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厅内轻纱飘舞,上风处放着两隻薰炉,炉中香气四溢,如兰似麝,衬着如水的月光,宛如仙境。
玻璃在六朝并不罕见,台中的灯盏上都加了玻璃罩,淡黄的光焰在风中微微摇曳,隔着浅绿的玻璃,透出水晶一样的光泽。
厅中的客人除了卫衡,还有三名前来购买木材的宾客,其中一名是来自晴州的商贾,另两名是诸侯负责采办的家臣。他们都见惯了豪门的富贵,游冶台的陈设虽然精致,但也算不上精奇,只是对那座木台颇觉好奇。
程宗扬与众人见了礼,寒喧几句,两名家臣都是汉国诸侯门下,前来购买铁杉木时,与冯源和高智商等人打过交道。如今邳家犯事,山间的采伐已经停止,两人只好在舞都停留,等候复工。七里坊虽然热闹,但终究是刚开张,连间像样的客栈都没有,他们都住在驿馆,这次是冯源专门去把他们请来。
那名商贾倒是住在坊内,栈落脚,七里坊一建成,他就搬了过来,这时含笑起身,拱手道:“敝姓程,单名一个郑字。”
程宗扬心里嘀咕,这位也姓程?不会是自己哪位老祖宗吧?
“久仰!久仰!”程宗扬客套几句,然後笑道:“游冶台要到明日才开张,几位都是我们七里坊的好友,今晚才特意请诸位来看看,如果有哪里不妥,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开业之前小范围的私下聚会,显然是把几人都当成朋友,几人都觉得面上有光,笑道:“少主客气了。单看游冶台的布局,便知道少主眼光见识非同一般,今日叨扰,实属有幸。”
台後传来一阵丝弦的轻响,宛如一泓清泉,令人暑意尽去。接着有人吹起笛箫,曲声柔婉动人。
“好!”程郑先赞了一声。
丝竹声中,木台上香影摇曳,一个丽人从台後迤逦走来。随着她的脚步,布置在木台两边的灯盏逐一亮起,不过灯盏亮度并不高,又放得极低,只看到她妖娆的身影在灯光间微微一亮,就又没入黑暗,惊鸿一瞥间,流露出万种风情。
那女子走到台前,脚边最後两盏灯也亮了起来。在她身後,木台两侧璀璨的灯光犹如群星,与空中的月色相映成辉。身形却朦胧不清,只能看到那女子穿着一双奇特的鞋子,那鞋子前端窄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