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坤抬头触到他目光,不由低头后退了一步,站到七郎身边。他说得没错,这里不是洛阳,没有太后、贵妃、宰相、群臣,他是皇帝、三军主帅,乾纲独断说一不二,所以她更要谨守礼数,绝不僭越。
兆言伸出的手落了个空,只好讪讪地收回来,问七郎道:“你去城中搜寻,可找到宇文徊下落?”
七郎垂首谢罪:“臣鲁钝无能,已经搜遍街巷,仍无宇文徊的消息。”
兆言道:“无根无权的幼主,能俘虏固然有利,抓不到也无妨大局。都过去三天了,找不到就算了吧,别把兵力人手浪费在这上头。你是朕的副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七郎应道:“是,臣正要……”
兆言却抢先道:“燕州久攻不下,朕日夜寝食难安,如今终于破城入驻,乱象平定,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对了,你们兄妹俩也好久没见了吧?过几日大军出征又要分别,难得碰到一起,别光顾着只说军政大事。”
七郎听他这么说,看皇帝也确实疲惫了,便将打算禀奏的事项先按下不提。颖坤却端正地回道:“战事紧急,臣等一心只愿为陛下早日平定北疆,私谊等燕蓟诸州全都攻克再叙不迟。”
兆言被她话头一堵,后面的私谊也叙不出来了。他眼光在她身上扫了扫,瞄见她身后的靖平,笑道:“颖坤,你未在前线参战,可知你这家奴这回立了大功了。若不是他和七郎舍身相护,朕在鲜卑死士突袭之下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靖平立即从颖坤背后出来跪下道:“小人在将军府就是护院,护卫陛下圣驾是小人的荣幸,不敢居功。”
颖坤想起在府库门前靖平说的话,也素知他有投军报国之志,但一直碍于身份低贱,只能做她的保镖护院。这回他在皇帝面前立了功,正是出头翻身的好机会,便也放缓语气替他美言道:“爹爹在世时就曾夸赞靖平根骨奇佳,令他与六哥七哥一同习武。不是臣夸口,靖平的武艺放眼军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臣望尘莫及。高祖曾有言,江湖亦历历有人,提拔英才当不拘一格,臣的曾祖正是因此出绿林而追随高祖逐鹿天下。臣斗胆,既然靖平护驾破城都有功劳,陛下会否也像高祖一样不拘一格嘉赏他呢?”
兆言当然看她的面子,连声道:“该赏!该赏!立即传朕旨意,从府库出黄金五百两,以嘉杨靖平护驾之功!”
靖平听小姐为自己请功也喜出望外,上前两步道:“陛下,战事未竟,正是亟需府库金帛的时候,小人自愿将这五百金充作军旅之资,只求陛下金口一句旨意,让小人脱籍赎为良家子。”
兆言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哦?看来你还是个有志向有抱负的男儿。”
靖平心中激动,接着道:“小人虽是家奴,籍贯卑贱,但自小受大将军豪情熏陶,长年跟随七郎和小姐,也希望用这一身武艺报效国家、建功立业。汉朝的卫烈侯,起初也只是公主家的骑奴,不是一样扫平匈奴、定国安邦?”
他说得心潮澎湃,多年夙愿一朝抒发,忍不住抬头去看颖坤,目色灼灼地盯着她。
兆言听到他以卫青自比,再看他这副激怀忘我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就慢慢隐下去了。卫青是平阳公主家奴,后来不但位极人臣官拜大司马大将军,列土封侯,还娶了当初的主人、寡居的平阳公主为妻.古今对照,这情形倒是还有点相似呢。
颖坤听他们忽然不说话了,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皇帝,他脸色阴郁地瞥着自己;又看了一眼靖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回见了靖平,他与往常有点不同,不再伏低收敛毕恭毕敬,多了几份志得飞扬之色;她再看了看七郎,七郎也神色古怪地觑着她。
不是在说赏赐靖平的事吗,为何他们都看她?
兆言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威严:“家奴脱籍这是将军府的家事,朕不便越俎代庖,还是让你家主人定夺吧。”说罢眼神瞄向颖坤。
颖坤道:“靖平立下如此功劳,当然……”
七郎急忙打断她:“靖平阵上有功,等战事结束后自当lùn_gōng行赏,不过这籍贯户簿都在大嫂手里,一时半刻也办不了,还是等回洛阳后请大嫂处置吧。这点家中小事就不必劳烦陛下圣裁了。”
兆言对靖平道:“危急时你舍身护驾保朕周全,朕自会单独赏赐褒奖;破城之功则应与其他将士一道,待战事平定后由兵部、吏部统一核查lùn_gōng。你放心,为国征战的将士不论出身,都将按战功擢拔封赏。该是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不该是你的,你也别想。
靖平这时也觉得皇帝语气不太对了,怕是自己得意张狂之态惹恼了他,老老实实叩首谢恩。
兆言坐回正中座椅,语气稍缓:“赏金你不要,朕也不能毫无表示。对了靖平,你今年年方几何?”
靖平恭敬回道:“小人忝与七郎同岁。”
兆言又问:“可有家室?”
靖平道:“小人家贫位卑,尚未娶妻。”
兆言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武艺卓绝一表人才,年过而立而不娶,你们将军府怎么也不体恤照顾一下?这样吧,朕入驻行宫时搜得年轻宫女数百人,其中不乏丽色。从中挑选两名姿色上乘者,赏赐给你吧。”
靖平听说他要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