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平目瞪口呆坐在原地,半晌苦笑一声,举袖把脸上的水渍擦净,似乎不敢置信居然就这么被喜欢自己十几年的姑娘拒绝了。
墙上听壁角的两个人悄悄退下来,七郎摇头咋舌道:“靖平这小子,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跟我同岁呢,怎么还这么缺心眼?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换了我是红缨,我肯定也得生气不答应呀!太不着调了!”
颖坤笑道:“说得好像七哥你多着调似的。靖平这是头一回跟姑娘谈情说爱,口笨舌拙词不达意也难免。想想七哥当年,啧啧,娘亲龙头拐杖的滋味,咱们姊妹八个好像只有你领受过呢!”
七郎讪讪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嘛……不行,好不容易这小子开窍了,我得提点提点他,不能看着他这么瞎碰瞎撞把大好的机会错过了。对了,你回燕州把红缨也带上吧,那丫头不是一直嚷嚷要跟着你吗?近水楼台先得月,行个方便。”
颖坤故意道:“红缨要是跟了我,我更得替她好好把关了。靖平如果不是真心实意,就想凑合娶个媳妇延续香火,我是不会答应的。当时在雄州军营里,那么多青壮有为的小伙子讨好红缨,她想找个比靖平强的一点都不难。”
七郎道:“那她不还是没找吗?这事呢,归根结底还是得看他们俩自己,旁人帮衬一把,也不过锦上添花,免得他们走歪路而已。”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往练武场走。七郎问:“你跟靖平说什么了,他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执着了十几年的事也放下了?”
颖坤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跟他打了个赌。我们俩在鲜卑大营里杀了拓跋竑,放火烧营,我以为肯定逃不出去了,让他掩护薛少将军去寻薛元帅的遗骸。靖平不肯,跟我说如果此役我们两人都安然脱险,他就泯灭心思听从大人安排,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再不提与我的旧事故情;否则,他就在我坟前守一辈子,终身不娶。我一想,我已经耽误了他这么久,不能死了还耽误人家后半生,让福叔福婶后继无人,我在地下都睡不安生,说什么也得活下来。靠着这一点执念,居然真的挺到大军来救。”
七郎哑然:“原来支撑你的原因是这个,那你可千万别让陛下知道,他始终以为你是为了仁怀太子,死了的人都想掘人家的坟,活着的还能有好果子吃?靖平前途黯淡呀!”
颖坤笑了笑没接话。七郎才想起如今的陛下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陛下了,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就像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昨日还是血气冲动不顾后果的少年,转眼就成了稳重隐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
七郎心中暗叹,正好这时两人已走到练武场侧,他问:“你来选吧,想比什么兵器?”
颖坤道:“我以长兵进攻,七哥用短兵防守。”
七郎瞪眼:“一寸短一寸险,哪有这样占我便宜的!”
“不是说让我打来出气的吗,那我用长枪卸下枪头,七哥你徒手,保证不打脸。”
七郎:“……”
最后还是依着她,赤手空拳抵挡她长枪进攻。颖坤哪会真拿哥哥当沙袋出气,走了二三十招占够了便宜,从兵器架上取出一支长枪扔过去:“接着!”兄妹俩这才使出真实本领,你来我往足足过了百余招,最终七郎凭借膂力优势占据了上风,分出胜负即点到为止。
午后的东院安宁静谧,院墙外也是一条僻静小路,鲜有人迹。两支长枪舞起来虎虎生风,伴随着二人发力威慑的轻叱,收势站定后,两人不约而同向围墙上的窗孔望去。
七郎向颖坤使了个眼色,走到墙边以枪尖点地,借力跃出墙外。墙那侧停了一辆油壁车,车上窥伺的人不意他竟会突然翻墙而出,躲避不及,被七郎撞个正着。
七郎一愣,旋即拄枪跪地下拜:“陛下。”
兆言来不及关上车门,看了一眼院内隔着砖柱站在墙边的颖坤,又看了看跪在车旁的七郎:“朕……我……”想找个理由搪塞解释,似乎又没必要作任何解释了。
七郎道:“陛下只带六名禁卫微服出宫,万一遇袭岂不危险?请随臣移驾微臣家中暂歇,稍后由臣率领家奴护送陛下回宫。”
兆言望着窗内的颖坤,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好。”
除了禁卫和车夫,齐进也随侍在侧,上前将皇帝扶下马车,与七郎一同绕到侧门进院。颖坤已在门内等候,见到他也下拜叩见,接过七郎手里的长枪返身放回兵器架上。
兆言对七郎道:“朕微服来访,未曾预先知会,稍事停留便走,就别惊动齐国夫人了,免得又兴师动众给她们添麻烦。”一面说着,目光却始终黏在颖坤身上。
七郎应道:“那陛下去我院中坐坐吧,离此不远。”
一行人悄悄往七郎住处而去,没有惊动府里其他人。七郎独自住一进小院,庭中腊梅开得正好,齐进和侍卫留在院子里等候,七郎颖坤陪兆言入内小坐。
兆言举步走入屋内,环顾四周道:“朕上次来你这里也是这个样子,似乎经年未变。”
七郎略一回想:“陛下上次驾临是六哥婚宴,此后臣要么在外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