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缝里去,清冷地沉默着。

“伞呢?”他突然仓皇地大声喊,“给她打伞啊!”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在这庄重的延英殿上,在泱泱臣僚的注视之下,他再次变成了一个异类。他看着自己的女人在风雨中走远,不知何处传来了长而幽细的通报——

“太上皇诏——今日议——”

“立皇帝——”

那太监尖细的声音一声叠着一声,响彻延英殿上空,在雨雾中盘旋不去——

“立皇帝——”

***

武成元年八月十七日,太上皇开延英殿,议立皇帝。公卿咸以陈留王云琅睿德神明,平叛定略,宜即御极为帝,继上皇之统。兹十月朔受禅,明年正月改元,万民咸被其泽云。

下朝了。

段云琅没有动。

品级低些的官员不敢与他近乎,品级高些的又不愿在这时候落人口实,竟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问候祝贺于他。未过多久,刘垂文来了,恭眉顺眼地给他推着轮椅,一边低声道:“受禅之前,您都是监国,太上皇说了,您可以先住到宫里来,清思殿都给您备下了……”

“你们都知道?”段云琅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刘垂文愕然,“您说什么,殿下?”

“清思殿都备下了?”段云琅冷笑一声,“我是早有计议,可我没料到这么快——这才十七,十五的时候我才刚从前线回来,高仲甫还在呢!你们原来是早就串通好了,有意瞒我的?”

刘垂文怔了半晌,放开了手,然后跪在了段云琅脚边,叩下了头去。

人已散尽,空荡荡的延英殿上,只有这主仆两个,相对沉默。

“请殿下责罚。”刘垂文低声道。

“我罚你什么?”段云琅寥落地笑了一下。

“奴婢同刘公公、同程相国、同……殷娘子,都只盼着您早日入主大明宫。如今您终于要御极,奴婢也没有旁的想望了。”

“我是问你,我罚你什么?”

“殿下,”刘垂文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许国公没世,高仲甫亡命,淮阳王暴薨,如今正是您肃清朝中所有逆贼的时候!奴婢请您不要——不要顾念私情而忘了大局,为此,奴婢必得在该当的时候拦着您,奴婢愿为此受任何责罚!”

“‘顾念私情而忘大局’,”段云琅一字字重复道,“是说,不要为了阿染一条性命,让那些旁的人漏了网?”

“殷娘子的事……还可从长计议。”刘垂文颤声道,“如今风口浪尖上,奴婢恳请殿下……”

“我明白了。”段云琅截断他的话,平静地闭了眼,一手撑住了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在忍耐,忍耐了很久,才再度开了口,“我方才当着所有人大吵大嚷,确是做错了。”

所以,她才会对自己那么失望吧。

她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将他推到这江山之巅,他却只知道意气用事。她把自己都放弃了,还不容许他行差踏错哪怕一步。那一声“闭嘴”,到底含了多少复杂的心情,他甚至不敢去想……

一句认错,竟让刘垂文落下泪来。

“那便如此吧。”段云琅低低地道,“我会想法子……”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他的脖子令他喘不过气来,“可是,我……我不许她离开!”


状态提示: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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