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若头微微转了转,向着母亲的方向,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求她来到我的身边的,是不是?”
江母一滞。沉默不语。
江云若颓然笑道:“果真是……果真……我已经全明白了……”
江母紧张道:“云若,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医生说你的药找到之后,你就能好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要不然我……我可怎么办啊!”
江云若咬着牙道:“对不起,都是我,才造成了这一切,都怪我太怯懦,我绝不会了。”
江母含泪怔怔望着他。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的神色,却并不是要寻死觅活的样子。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
顾盼宇抱着方锦如,望着她白皙得几乎能瞧见血脉的肌肤,觉得心痛难耐。她是那么轻,轻得像是纸糊的娃娃一般,此时此刻。她的发丝凌乱,黏在布满细汗的脸颊上,他很难将怀中的这个身影和曾经那个强的如同一股旋风般的女人重合在一起,这女人为何就是这么让自己怜惜!为什么这一切,要在失去之后才醒悟过来!
顾盼宇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爱你,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我只求,你爱我一次,哪怕一次。好不好?”
她似乎已经陷入昏迷了,眉头微蹙,嘴里含含糊糊地呻吟着什么,不能回应。
这回,方锦如的身体彻底被伤病击垮了。
多日来累积在心内的痛。身体寒邪入侵,又加上刀伤。这一切一切的压力,像是一股滂沱而不能抵抗的洪流,彻底将她淹没了。
她昏迷了三天。
她像是沉在海底的鱼,透过摇曳的水光望着那岸上的人,望着那光怪陆离,自己完全已经超脱了,所有的爱恨情仇,离自己那么遥远,自己再不用去操心了。
她的唇,无声张翕,唤出那个名字——兆苍。
——兆苍赤脚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发丝凌乱,手中握着一瓶烈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最近他难以入睡,若不是醉生梦死,他就会梦到她,想到她,会在一阵心悸中惊醒过来,可是她竟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什么手下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连廖青峰都是常常摇头。或许是因为她已经过上了平静而安逸的生活,即便是跟着已经失明的江云若,也比自己安详而幸福么?拳头攥起,浮上苦笑,仰面躺在地毯上,像是一只在搁浅在浅滩的鲸。
廖青峰推开虚掩的房门,站在门口,低声唤道:“二少。”
兆苍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布着血丝的眼眸含着醉意,低声应了一声,表示他正在听着。
“当时郭夫人引进了一些新药,存在城北的商行里。”
“嗯。”兆苍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
“今日,有人联系,想高价购买其中一种欧洲新药,这人……是怡新商行的江经理,是……江云若的父亲……据说他是为了给儿子治病,这……要不要出给他?”简单的一件事,说得百曲千折。
廖青峰说完,低头静静等待兆苍的指使。
可是,却许久没有动静,他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抬起头来,向着他望去。
兆苍手中的几乎空了的酒瓶倒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噗”的声响。
廖青峰不由地脚下移步,走了过去,兆苍眼神疲倦,那眸光中透着罕见的复杂情感,他曾睥睨天下,可这一刻那目光,却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猛兽,让人没来由地觉得可怜。
廖青峰一滞,低声追问:“二少?”
“给他。”兆苍低声说道。
廖青峰得令,转身要出门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又转身禀道:“白将军那边,女儿陪嫁礼是手下军队,如今北伐军掌城,二少,您做什么决定,可要三思,既然帮他保住了地位,若不再加以利用,不是我们怠O衷冢你和白小姐的婚约,不管是冲动也好,或者是因为方小姐产生的气恼,现在都已经木已成舟,不若顺水推舟……”
“青峰。”兆苍声音冷淡,打断了他的话,“当时,你是喜欢黄嘉嘉的么?”
廖青峰愣在当场。
兆苍闭上眸子,沉声道:“你出去吧。”
屋内似响起一声叹息,那伤痛感挟在这叹息里,在黑暗中穿梭,直中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