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不,不是,是我自己……不,也不是……”顾盼宇语无伦次。
方锦如觉察到了顾盼宇的不正常,她低声说:“我现在还有事,改天我们约个时间再谈。”说着,便要闪开他离去。
顾盼宇的长睫轻颤着,在深陷的眼窝上,更显得整个面容的憔悴和疲倦,他目光注视着方锦如,仿佛注视着幽暗深渊里的最后一线光明,仿佛是久经干旱的人突然瞥到了一滴甘露。
他不管路人的眼光,在方锦如说完话的这一刹那,又急切地扑了上去,像是兽性燃起一般抓住方锦如的双肩,那像是着了魔的唇瓣激情却又哆嗦着朝她脸上寸寸迫近!
围观的路人惊起了一阵低呼。
方锦如忙将脸庞避让着,胡乱推着他,道:“你闪开,你干什么!”
她的柔软发丝散乱地飞扬着,顾盼宇仿佛在这世间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她,从没有一个人能像她那样聪明美丽,又恶毒狠辣,像是罂粟花,像是自己吸的大烟一般,欲罢不能。
方锦如挣扎反抗,顾盼宇却又不折不挠。
她推开他,他又去胡乱抱着她。
他能感受到胳膊已经不时贴住了她胸脯的柔软,就在周遭的议论声中,他已然失聪,他两只胳膊从她的背后伸进两腋下,紧紧地搂住她不放。
方锦如觉得自己都急得出汗了,周围的笑声、闹声、车流声,都像是在围观这场闹剧。
“锦如,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早就喜欢我……”顾盼宇贴在她的耳畔神经质地喃喃说着。
方锦如挣扎着:“没有!从来没有!”说了这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蛮力,猛地狠狠踩了他的脚背。在他吃痛瞬间,将他一推,他却似是须臾间失了气力,重心不稳地踉跄后退,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着街道中间而去。
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
接着砰地一声,顾盼宇被汽车撞了出去。
行路人像是轰地一声炸了锅,许多人围过去看。
方锦如在原地怔了片刻,才又像回过神来似的急忙冲过去,通体冷得像是坠入了冰窖。
顾盼宇倒在地上微微蠕动着,谁都不敢碰他。司机下来查看,也是哆嗦着问:“你……你没事吧?”
顾盼宇的头上,鲜血顺着额角向下流着。见方锦如跑过来,竟挣扎着半坐起来,冲着方锦如勉强笑了一下,那一张嘴,牙齿上也是被鲜血染得鲜红的。很是狰狞怖人!
“顾盼宇!顾盼宇!”
方锦如冲上去抱住他的身体,他的头落在方锦如的臂弯里,像是很满足了似的,嘴唇很用力的开合,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很细微:“对……对不起……”
那个脸上总带着对自己的嘲笑的鲜活的少年顾盼宇,那个嘴里总挂着珠玉长珠玉短的顾盼宇。那个明明没什么本事还喜欢唧唧歪歪的顾盼宇,那个会脸红会和自己争吵的顾盼宇……可是如今这个脸上的血色越来越少的,用世间最最微弱地声音道歉的。惨白的人儿,是他么?
方锦如浑身抖得像是筛子一样。
“顾盼宇,你醒醒,别睡……救命啊……把他送医院……救命啊……”方锦如狂乱地呼喊着。
撞人的司机这才从惊悚中回过神来,忙帮着方锦如七手八脚地把顾盼宇抬上车。还好离着租界里的洋人医院并不是很远,片刻就到了医院。立即就送进去抢救。
这时,方锦如才觉得脸上冰冰凉、湿漉漉的,用手一摸,竟然全都是泪。
明明觉得恨之入骨,但当他的生命真的仿佛要在自己手里消逝的时候,竟一点也不想让他去死。
可以将他踩在脚下,将他碾成粉末,可以羞辱他,可以将他凌驾于自己的嘲弄悉数还报回去,可以将他的富贵全部夺走,让他受尽痛苦。
却仍是不想让他死。
宁愿让他如蝼蚁一般苟活着,也不想让他死。
方锦如坐在医院走廊里的冰冷长椅上,心里像是有呼啸风声,周遭的世界一时间仿佛离得自己很遥远。自己那对顾盼宇的一推又代表着什么?若是他真的死了,那么自己是不是过失杀人?这些慌乱的念头在脑中乱七八糟的回忆中只是一闪而过。又想着他和自己所经历的两世中的一幕幕,这个曾两次揭开自己的盖头的人,幼稚猖狂,标准的败家子配置,可是这一刻,却又不想去谴责他了……
“盼宇……盼宇……”走廊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远远地,顾老太太、江云若、江母一起快步走了过来。
方锦如已经告诉了院方顾家的电话,这时候,顾家这是已经得到消息急忙赶来了。
见到方锦如,一家人都是一滞。
司机这时候赧然迎上去,道:“你们这少爷突然从街上冲出来,我这刹车不及……我听说……都是这个女人推的,她和那少爷推搡,这不怨我……”司机很怕承担责任。
顾老太太听了此言,指着方锦如,顿时失声哭道:“原来是你……你害了我家还不够……还想害死我们盼宇啊!你好狠的心啊!”
江母也怒道:“赶紧报警啊!云若,赶紧去打电话!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
江云若眼神哀然地望着方锦如,方锦如也咬着牙回望着他。
江母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啊!快去打电话!”
正在这时,手术室门被推开了,洋大夫走了出来,用英文道:“病人暂时脱离危险,还好送医及时,但是是不是完全脱离危险,还要再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