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前,两口子都是要面子的人,脸上都是平静无比,但只要离了人的眼,便各顾各的,连目光都没有一丝丝的交汇。
搞得满院子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个个都战战兢兢。
就是明玉和明青都看出眉眼形势来了,低眉顺眼的跟在后头,连话也不敢说一句。
用过晚饭,李茂林再不像往常那样黏着锦华,而是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板着脸去了前院。
刘锦华则脚步未停的直接回了院子,像是完全没看见那人的冷脸一般。
回了屋,一抬眼却先看见那人刚才换下的衣服,只觉得刺眼的很,心里越发的堵得慌。
要是别件倒也罢了,这一件恰恰是锦华亲手所制的灰色府绸暗纹棉袍,虽然是极素淡的,没有丝毫的纹样,但一针一线都是用了心的,李茂林又是个衣裳架子,穿上倒也是英姿飒爽的,十分合身。因此,他很是喜欢,就单挑了这件过年时穿出来。但此时却皱皱巴巴的窝成一团,不但破了一处,好像还有些什么污垢在上头。
锦华嫌恶的转过头来,恰巧桃子奉了茶水上来,便朝她示意,“把那件衣裳拿去烧了,”见桃子惊讶,又加了句,“背着人些。”
桃子似乎不太情愿,但还是没说什么,拿了个旧包袱皮裹了,匆匆的出去了。
锦华见她走了,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晚间,她看了半天的书也没有丝毫的睡意,直到夜半时分,才听见外头门闩响动,却赶忙拉过被子朝里躺好,假装睡着。
一阵洗漱的响动过后,便有温热的躯体躺在了身边。
不一会儿。便有轻轻的呼声响起,人已经睡着了。
哎呦,真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啊。
可惜,自己却不能活的如此悠哉啊!
不过,幸好,他还没有借着机会跑到别人屋里去。
锦华这才挪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身子,继续大睁着眼睛看着屋顶,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一时想起他傍晚时分对着自己忽然变得狰狞的脸。一时又想起他以往的柔情蜜意。。。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出了嫁的闺女回门的日子。
李茂林索性连车都不坐了,锦华一人坐了车。他骑了马跟着。
锦华挑开窗帘,往后瞥了一眼他的身影,心里暗爽,冻死活该!风啊,你就刮得再猛烈些吧。
两个人虽然闹别扭。但李茂林出手一向大方,绝不肯给人落下悭吝的名声,因此依然大包小包的拿了不少的礼物。
刘二爷笑的依然十分热情,曾氏见了闺女却有些别扭,有心说个和好的话吧,却实在抹不下脸面去低声下气。
锦华脸上也是淡淡的。只管看着弟弟嘘寒问暖,问他身上的伤都好利索了没有。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对于母亲的偏心。她忍了这么些年,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李茂林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坐在一边垂头丧气的锦年,便主动问起来,“锦年。你若是不读书,倒想干些什么。不妨跟我说一说。”
锦年抬起头,先看了父亲和母亲一眼,见两人有志一同的沉下脸去不看自己,又挫败的低下头去,嘟囔道,“不知道。”
刘二爷一见儿子那副不成器的样子就怒从心生,刚想拍桌子,一看女婿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便又忍住了,嘴里低声的骂一句,“这个孽障,这是要气死我啊这是!”
锦华一看气氛紧张,又替弟弟着起急来,转眼看见锦年正低着头,手里反复的搓着他腰上缀着的一个木雕小葫芦,忽然福至灵归,脱口而出,“不如让锦年去学学木雕怎么样!”
锦年也一脸惊喜的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曾氏终于忍不住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非常不满的看向锦华,“你难道想让你弟弟去做个工匠不成?!笑话!”
工匠可是不入流的行当,心高气傲、一心盼着儿子走“学而优则仕”之路的曾氏又如何肯答应呢!
锦华顿时大受打击,一时倒也无言以对,发起愁来。她也知道,父母一直以父亲曾给人做过账房为耻,弟弟要是想做木雕这一行,光名声这个问题就根本越不过去。
锦年看着母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又颓然低下头去。
刘二爷则更生猛,直接不屑道,“工匠不工匠的先不理论,你弟弟有没有这个天分还另说着呢。”
这两位当爹娘的都不太称职,自己儿子背地里搞些什么,他们老俩是什么也不知道,只一心扑在儿子的学业上头。
屋里顿时又沉默下来,锦华只觉得万事艰难,很有些无精打采,更是不愿开口说话了。
直到上了中饭,李茂林见锦华情绪低落,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我倒是有个铺子,是专门做些木制小玩意的。可以让锦年先跟着学一学。”
锦华吃了一惊,他可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这个事儿,顿时大喜过望,急忙道,“那我家可以买你一些股份入个股,让锦年以二东家的身份参与进去。这样在名声上不就好听多了?”
如果是富家子弟打着“玩一玩”的名号学学木雕,则不仅不算自甘堕落,反而算是多才多艺,让人心生羡慕、大加赞赏了。
李茂林嘴角不仅抽了一下,心想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连铺子里的股份都要赔进去了么?
无奈话已出口,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故作大方,斜了锦华一眼,“你说的哪里话?一家人哪里还需要买了!我送你几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