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猛地把头抬起来,那个淡青色的人影便一下子撞进了眼里。
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单薄,脸色略有点苍白,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青布长袍,眉眼英俊,嘴唇很薄,眉间带着些少年中不常见的郁气。
是他!是那个她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他!
锦华的心已经砰砰砰跳做了一团,只是匆匆的给人还了个礼,便赶紧低眉顺眼,掩住了眼睛里千言万语的情绪。
自己竟然到如今还不能平静的面对他呢。锦华苦笑。
二奶奶已经迎了上去,“尚才啊,这几日天热,吃用的还好么?”又上上下下的围着他仔细打量,一副心疼的样子。
曾尚才知道只有眼前的人才是真正把他当成亲人的,心里也觉得一暖,忙道,“小侄一切都好,劳姑母挂心。”
二奶奶眼睛立马就红了,“我的才哥儿,都这般年纪了还这样瘦弱,都是姑母没照顾好你啊!”
曾尚才赶紧四处看看,见四外无人才松了口气,忙低声劝道,“姑母莫要伤心,小侄过的很好。要是没有姑母,小侄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呢。”
怕自家姑母还要说出什么让有心人听见不虞的话来,纪茂才忙告辞,“小侄先去正院给刘家爷爷请安。”
等眼角瞥到那人影过去了,锦华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慢慢走远,进了正院。
不过,那人跨进正院的院门时,忽然回了一下头,往这边看过来。
那眼神居然让锦华觉得甚是凌厉,几乎一眼就把她给看透了。
锦华吓得一下子就把头转了过去。我的老天,他可千万别误会我对他有别的意思啊!
上辈子,自己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个人也不知是怎么开始的,反正自开了窍,自己眼里心里全是他,一颗心就全系在了他身上,全然没有考虑过,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意思。
初嫁之时,两人也曾你侬我侬过,可是不久之后,物质上的匮乏,生活的坚辛,无休止的操劳,还有感情上的不确定和不满足,使这对少年夫妻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厚重,让他们最终渐行渐远,相敬如冰。。。
既然能再活一次,她绝不要再嫁给他,辛苦一生,伤心一生。
因为那个人,即使看起来性情温和,对谁都是微笑以对,人人赞他有君子风范,唯有与其共度一生的她才知道,一切只是表面现象,他的真心是谁也摸不着的。或许,他本来就没有心。。。
锦华木木的回过头来,眼角一瞥,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柳树后头,有一个青褐色的衣角露了出来。
锦华自失的一笑,心里了然,原来是她。
而她,也必定是为了他而来的。
原来这么早的时候,她对他就已经起了心思了。可笑自己前世对此竟毫无察觉。
锦华忽的打了个哆嗦。这女人也真能忍啊,居然如此的会谋划!不知怎地,竟让她想方设法成了自己的陪嫁丫头,然后含辛茹苦,与自己共患难整整十年啊,连一丝痕迹都没漏。
直到后来有了崔贱人,自己独木难支,左右无援,恰在那时,让自己碰巧发现了她的“用心良苦”,于是,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如果,这一切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那么,这个女人,还真没有表面所露出来的那样憨厚老实啊。
锦华叹了口气。究竟是自己太傻,还是这女人太能忍呢?
好吧,你擅长谋算,你聪曰明绝顶,你能屈能伸。反正这辈子我就不陪着你们几个玩了,且看你如何费尽心思,能够再次爬上那个人的床!
二奶奶还站在那里抹着眼泪,锦华收拢了自己心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勉强镇静了下来,心疼的那帕子替母亲擦脸,“娘,您可别哭了。您不是教过我孟子的么?孟子,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表哥如今这样,正是老天爷对他的考验呢!”
这话真是说到了二奶奶的心坎里,她脸上的愁容便淡了,频频点头道,“是啊,我就看你表哥是个有志气的,读书读得好,也有上进心。不像你弟弟,每天不催着赶着不想做功课,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啊,现在就怕他读得太辛苦,先把身子打熬坏了!要是那样的话,我可对不起你外祖父,也对不起你英年早逝的舅舅啊!”
锦华也点头道,“我看表哥人聪明,读书又好,肯定能考中。娘啊,您就情等着听好信吧!”
可不是么?虽然前世他的科考之路并不算顺利,但却并没有辜负寒窗苦读十数年,最终青云直上,高中杏榜。
二奶奶这才由衷的笑起来,“但愿他能给我争口气!你也知道,为了尚才在这里借住的事,你大伯娘恨不得一天唠叨八遍,见了我就要说到一回,好像我们老曾家欠了她多少钱似的!”说到后来又气得肝疼,皱着眉毛抚了抚小腹处。
“娘啊,您生什么气啊。您得这么想。咱给大伯娘讨些布头她都心疼的要死,要是再给老曾家供应着一个人读书,她还不心疼死啊!活该!就让她心疼!”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二奶奶恍然大悟,转而也跟着高兴起来。
“其实啊,我早就算准了你祖父的心思。你表哥自幼便有才名,是十里八乡知名的神童。你祖父也是如那赌徒一般,在你表哥身上押宝呢。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