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短痛总比长痛好,以为她会很快忘记你是吗?可你若地下有知,会不会后悔?”
“她很痛苦。”
“无论是冷漠还是欢笑,她都在掩饰自己的痛苦。如今她身边的人都有了好结局,好归宿,只有她什么都没有,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再留下去只会让所有人跟着她难受,所以她选择离开。可是天大地大,她又能去哪里?”
“若非当初你一意孤行,欺瞒她,她又怎至于如此。你算到了一切,却独独错估了她的感情,”
一声轻叹,他上前包起牌位,转身出去。
苍苍走下高台,顶着细细风雪走过今晚为新帝登基而庆祝的欢闹沸腾的街道,一直走到南城门,牵了一早准备好的马匹,远远便见一道英姿挺拔的身影候在那里。
钟离决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勉强露出一分笑容:“你果然来了。怎么这么晚了还骑马?”
“竟不知钟离将军何时学会未卜先知,知道我要出城特意在此等我?”苍苍嘴角弧度轻凉,拍拍黑马脖子,低垂的神色平和淡漠,“我好歹是将门之后,不会骑马说出去也不好听,当时在洛阳可专门向未名请教过。他是个很好的老师,对不对?”
款然温吞,却仿佛戴起一层厚厚面具,藏住了真实情绪。
钟离决的笑便有些苦涩。当他瞒着她和未名布置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会原谅他了。
可他宁愿她打他骂他,也不是这样虚假客套地对待。真的没机会了,以前没有,以后更没有。
“那你要小心点。”他心中发苦,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还记得这个吗?”
苍苍一看,是一枚铜板状用布和刺绣做出来的东西。
“当初你请我做事,便用这个当做酬劳,你说过,我可以反过来用这个对你提要求。你说话算话吧?”
苍苍想了想,接过用指尖摩娑,淡淡道:“先说说看,要我做什么。”
钟离决抬头看向远方,神色晦暗,半晌吐出一口气:“答应我,善待自己,听候上苍召唤。”
苍苍愣了一下,须臾笑起来:“放心吧,我不会轻生的。”
她把东西收好:“麻叶桑瓜还在前面等我,先走了。对了。”
“嗯?”
“我还没有谢过你配合了未名,让他没有遗憾地离开。”苍苍面带微笑,低头,踩着马镫翻身越上马背,朝钟离决挥了挥手,便一夹马肚,徐徐向前驶去。
正好这时,一朵烟花在盛京上空下来,接着是一朵接一朵,绚烂琉璃的光影落在那一人一马身上,仿佛正走向黑夜雪雾深处,一个五光十色不复醒来的梦境。
钟离决默默地看着,忽然在原地兜了一个圈,一拳重重砸在身后树干上。
苍苍策马骑出一段距离,慢慢停下来,回头看着夜色中雄混厚重的盛京城,那处灯笼高悬,光影迷离,炮竹声声,不断有烟花升空、绽放,绚烂光彩凄厉地照亮半边天空,那么热闹,又那么寂寞。
原来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少了那么一个人,这世间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
苍苍一把扯下头上假发,雪白的发丝倾泻而下,和着雪被风吹得翻飞,缠绕着她空洞而寂寥的双眸,仿佛广袤天空里不息的长风。
她扯了扯唇,露出一个笑,转过身,马鞭重重挥下,离开了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这个一切结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