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本来就比不过这个冬天?”
灯影昏沉的灵堂,安静得揪心,半晌才冒出这么道低低的声音。
莫丹阳面部线条冷硬,眯着眼不知看向夜色中的哪处:“本来他下山就是为了逆天改命。老余说你的命理很奇怪,原本应该不是现在这样,好像冥冥中被更改了,想若是未名和你接触,兴许能触到其中奥义。”
“一切都很好。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而不是以前跟一张白纸一样。可惜到底天命难为吧,半年前在洛阳他突然感到身体不适,便知大限将至。”
莫丹阳沉重叹息,望着夜空,不甘地想,为什么总是要在给人希望之后再让人绝望?当初也是这样,好好的一个孩子突然就中毒没了气。如果他一开始就没长大,直接就病死了,那也让人不那么难受。
这次呢,明明一切都势头大好……
“命运弄人啊。”饶是他千万般地不信命,也终于不得不投降。
苍苍撑着扶手,低着头,脸全都隐藏在头发后面:“所以他后来反复发作,那么痛苦,都是因为身体机能衰竭吗?因为知道活不下去,所以就把一切安排好?可笑,他还骗我说过了这个冬天就要回钟南山去,我还埋怨他,还说要给他写信。”她惨淡地笑起来,“可是没什么不告诉我?我又不是承受不住,至少最后半年,我们可以一起过啊。”
而不是他一个人,数着日子在那里孤独地看身体衰败,等待死神的迫近。
“他是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未名的信里说的很清楚,他以为解决毒煞之后还来得及回钟南山。”莫丹阳解释。
哦,就是回钟南山之后再死。不让她知道,难道他以为过个一年两年她就会忘了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吗?
这个混蛋。
手指握紧扶手,薄薄一层皮下,指节险些要凸出来,七天七夜以来的第一滴眼泪砸在膝头。
莫丹阳犹豫了一下,拍拍她的肩:“未名让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他的死与你无关,不用自责。没有你他一样会死。而且死得毫无意义,而现在他把能做的都做完了,没有遗憾了。”
泪珠一连串滚落下来。苍苍肩头颤动,慢慢哭出声来,越哭越急,哭得歇斯底里:“他没有遗憾了,可是我有!我有!!”
她扑到桌前。一把扫掉所有祭祀品,冲牌位大喊:“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办!混蛋,你这个自私的混蛋!自以为是的混蛋!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很了不起吗?我不要你的慷慨,我宁愿你什么都没做过!”
漆黑的牌位永恒寂静,对她的咆哮无动于衷。
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痛恨不甘。所有的遗憾,再也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了。
她从桌头滑下去,摊在地上。哭得泪眼朦胧声嘶力竭:“混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骗我?……混蛋,我要怎么办,未名,未名……”
莫丹阳长叹一声,无尽地悲悯无奈:“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就忘了他吧。”
“你,你没死?你竟然没死?!”殷央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这张脸,这个模样,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对于一个强大得如同定时炸弹般的敌人,他当然见过画像,就是这么年轻的好模样,一模一样。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
“你不是死了吗?你中了毒煞的毒,人都炸开了,一点肉丝一片骨头都没留下,死得不能再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不,你不是未名,你扮成他以为朕就怕了不是?”
殷央口中急急说道就扑上去,伸手要撕上“未名”的脸,要看看她戴了什么面具。
“未名”敏捷地后退一步,他身后忽地冒出一个十分粗壮的黑影,长臂一探,就抓小鸡一样把殷央揪了起来。
殷央赤脚离地死命地扑腾,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憋气给憋的。
一国之君,何时受到过如此对待。他凸瞪着眼简直要吃人。
“未名”摸摸自己的脸,抱着两臂好整以暇地看殷央挣扎,恶意笑道:“是啊,你精心策划,把毒煞都诓来做了戴罪羔羊的行动,失败了。你没杀死我,而你却即将接受惩罚。失去你的帝王宝座,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这个惩罚怎么样?”
说着不看殷央灰白灰白的脸色哈哈大笑起来,挥挥手:“重。”
揪着殷央的粗壮黑影“重”应了声是,砸晕了殷央,把他扛在肩头转身走进阴影里。
“未名”的笑声逐渐停歇,整个人都沉淀下来,坐回去,默默地思索着什么,又像是纯然在出神。若此时苍苍在此,就会发现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上的神态,和未名并不不同。
未名静坐时,整个人都是放空的,清澈的,一尘不染淡然超脱,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可此时这个黑衣人身周却凝聚着淡淡威势,即便什么都不做,即便是在这黑暗之处,依然优雅夺目,眼神里带着久居上位的笃定自信,锐利灼然。
黑暗中传来几声脚步声,两个人走出来,走到黑衣人身边的灯光下,之前他们好像就在旁边不远处,只是隐在暗处才不现。
年轻的那个有些不解地问:“陛下,您抛下所有国务千里迢迢北上,不不是想为……报仇吗?怎么那么简单地放了他?”
黑衣男子,和未名长相一样的周景宁略略偏首,冷冽沉声道:“殷央那种人,一刀杀了太便宜了,让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