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敢是太学院武生,而高龙不久之前还在太学院任职教习武艺,算起来,方敢的确得叫他一声“老师”。
弟子不教师之过,方敢显是犯了信口雌黄的过错,由高龙提交是再合适不过。而且高龙将军的身份摆在那里,御史台也不能轻慢,方敢的罪名是定定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不用未名自己出面了。
一瞬间苍苍将整件事情看得明白,当然是十分赞同高龙这么做的:“那就麻烦高龙将军了。”
高龙摆摆手,问道:“那个,钟离决怎么样了?”
“方才已经醒过了,只是人还很虚弱,齐大夫说他已经脱离危险。”苍苍笑笑,“不过何时能复元还得看他自己。”
“脱离危险了就好,年轻小子嘛,身体能差到哪里去,只要不是太致命的伤,好起来那是很快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高龙想了下忍不住问:“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看着苍苍不解的眼神,他意味深长地叹息道,“那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武功好,性格也稳当,还是行过军打过仗有经验在的,只要他有心,总是能闯出点名堂来。可我听着齐先生说他伤处凶险,万一因此落下什么病根,对将来的发展可是很不利啊。”
钟离决是一心想上战场,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的,若伤了根基,以后不能动武了,哪怕只是武功没办法更进一步,都是很要命的。
见苍苍若有所思,高龙继续说:“大夫药材什么的我们这边都有,钟离决我也很欣赏,说过会帮衬他的。但是毕竟隔了一层。你是姑娘家,心思细,他又是你的人,你好说上话,这段时间多留点心神吧,见着不对就劝劝。那小子我看着也是个心思重的,胡思乱想就不好了。”他摇头一叹,目光变得悠远,“以前王爷还在的时候,我们军中高手可比现在多多了。打了几场仗伤残了很多,尤其是那些本来飞檐走壁厉害得不得了的,一下子变成了普通人。很多人接受不了,都……”
他没说下去,可苍苍听懂了,当即一震,继而就是肃然起敬。
以高龙的身份地位。犯不着为了一个白身青年如何地担忧筹谋,更何况这青年还不是他麾下的,他能说这些是真的很欣赏钟离决,很珍惜这个人才。
苍苍眼前仿佛又出现那日太学院校场上,他们一个缨枪一个大刀策马驰骋较量的英姿,顿时心中生出几分凛然的豪情来。朝他深深一拜:“苍苍在此代钟离决多谢将军的赏识,也感谢将军对小辈的拳拳护持之心。”
她快速回到书房对未名说起了这件事,未名听罢手中的笔在纸张上悬了片刻。随后继续写完几个字,将笔放回架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缓慢,带着赏心悦目的美感,白衣拂过之处仿佛焕发出飘然荡涤之风。可是他雅致疏朗的眉宇微凝,似在思索。又蕴着幽幽的冷落之意,衬得整个人陡然越加淡漠起来。
苍苍忽然有些后悔。她不该这么着急地跟他说这个的,他好像,又不大高兴了。
未名放好笔,手肘搭着轮椅身体轻轻后靠,抬头看着苍苍道:“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钟离决筋脉虽未受损,但毕竟是伤在要害,到底有没有影响,还需等他好得差不多了才能看得出来,届时我去试试他,若真不行,我助他一臂之力便是了。”
他说完没得到回应,苍苍仍旧是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往常的欣喜。他有些奇怪,又有些不安,向前倾身问:“怎么?”
苍苍抿抿唇,别开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道:“未名,我总是麻烦你这个麻烦你那个,我也觉得歉疚,你若是不高兴就跟我说,我总还能想出别的办法。可你不说的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麻烦,什么时候要收敛,万一哪天真的惹烦你了,把你气跑了,那我……”她咬咬唇,“我损失就大了。”
未名呼吸一滞,片刻目光柔软下来,双目仿若秋水般明亮,漂亮的唇角缓缓弯起些许:“虽然我心里不知为何总是不大舒服,可是苍苍,”他静静地望着眼前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少女,认真纯粹的声色好似春风化雪,涟漪荡开,“我很少助人,更不曾因此而感到愉快,可是你能来找我帮忙,我能帮到你,我这心里,很欢喜呢。”
我这心里,很欢喜呢……
很欢喜呢……
苍苍觉得自己魔怔了,竟一整天,脑子里都在回放这句话。吃饭也是,走路也是,做事情也是,就连睡着了,那柔柔浅浅又富于淡淡磁性的声线也还在耳畔回荡。
夜半,她从梦中醒来抱着被子发大呆,企图从繁杂难解的思绪中剥离出一根来仔细分析,可是思维绕来绕去总是停滞不前,一团浆糊。
冷静清醒如她,便是在性命垂危之时亦能抽丝剥茧纵观全局,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于是她不得不想到一个可能。
“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这话喃喃地从口中说出,便引起脸颊一片火热,心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好像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坐起来捧着脸,张口呼吸,在黑夜中睁着大大的眼睛。
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她懂,前世虽然从未动过情,可毕竟活到二十多岁,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看着墨珩娇妻美妾在侧却一点都不快乐,看着殷据一个一个美娇娘往府里娶都只是为了政治利益,看着墨梧桐那么美丽温婉的一个人嫁给王修阅最后却落得个悬梁自尽,她就对婚姻对爱情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