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公公说完,就等着面前这群市井之徒害怕色变。
他可是代表皇帝陛下在这里观刑,那身份是顶高的,且平日里因这大总管的身份,便是宫里的贵人也得给他三分薄面,那曾想今儿却被人无视了,这群没见识的刁民!
然而他想象中的求饶没有发生,甚至都没有几个人露出惊慌的表情。那个铁塔一般黑黝黝的壮汉尤其懒散不经,咧咧嘴摸摸下巴,咕囔着:“知道了知道了。国法就是先把胆敢挑战它的人杀威杀到半死不活,而且还是叫一个没官没职的太监来主持行刑。嘿嘿,听说周国人老是嘲笑大央刑法是渣子,现在一看……嘿嘿!”古怪地笑了两声,他看也不看窦公公,蒲扇般的手掌向人们啪啪地拍了拍,“散了散了乡亲们,时辰也到了,再不散窦公公发起火来就麻烦了。”
窦公公的气定神闲威风凛凛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冷冰冰地瞪着孟大块头,却又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反倒惹来一阵阵的窃笑。
一个太监的权力,左不过是在宫里人耳边说说好话坏话,拿到宫外面来又抵得了什么?因此高高在上的贵人们要看窦公公脸色,最底层的人却不买他的账,反而打心底里看不大起这种狐假虎威的,
正当人们意兴阑珊准备散去,紧闭的舞阳门却慢慢打开,那沉重的门轴转动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片刻,一小队人从里面鱼贯而出,当先一个是穿着朱红官服的男子。
“诶诶,出来人了,不会是来宣旨的吧?”
“这下好了,小姑娘不用跪了吧?”
“还没准,看看再说。”
人们又停住脚步。兴奋激动地折回来围着等待。钟离决和商去非三人也注视着那一队人,钟离决眼尖地道:“你们看那官员手上擎着圣旨……嗯?是他?”
窦公公也看到了那队人,有些意外,但立即反应过来谄笑着迎上去:“王大人,你这是……”
王大人?
昏睡过去一般的苍苍在听到这个称呼时,终于有了反应,微微抬头看去。
直线走来七八个官员,最前面一个一身朱红,那是高官朝服才能用的颜色,再一看那上面的花纹。苍苍认出那是从一品朝服。
从一品,王大人……
那就是他了。
她吃力地把视线往上调高,看到一张方正威武的脸。对方也正盯着她,肃冷而严穆,步伐又大又稳,迅速来到了身前,他摊开手上的明黄色圣旨。读道:“民女慕苍苍听旨。”
苍苍垂下眼睛,上身前伏趴在地上,嘶哑得不能再嘶哑的声音道:“民女在。”
不单是她,在场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官员这才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慕氏女自称乃慕容氏后人,并请旨为慕容氏申冤。朕感其勇气可嘉,特免去其酷刑。然法不可废,若慕氏女能于舞阳门前跪足七日七夜,即证明决心可表日月,允其立案重审。钦此。”
苍苍的面容离地面不过两三寸距离,正午燥热的地气直逼头际。席卷她所剩不多的意识。王修颐的声音听起来特别遥远,她呆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更深地低下头:“谢主隆恩。”
“接旨吧。”
她直起身,不稳地晃了晃,举起无力到颤抖的双臂。
王修颐把圣旨放进她手里,一张脸严肃而平静,看着她淡淡道:“若你能支持过七日,本官便是此案的主审官。希望你不要是使本官失望。”
七日么……
苍苍轻轻摩挲丝滑的黄色绸子,抬头看了他一会:“能叫监察百官日理万机的御史大夫做主审官,民女真是荣幸至极。”
她说得极慢,喉咙里已经干涸肿痛到极致,每发一个音都会感到撕裂般的疼痛,给人听来也不禁牙根发酸,但她脸上却不见痛苦之色。
王修颐微微眯眼:“那你就好好坚持下去,还有两天多十个时辰。”
他说着肃穆的目光看看周围,沉声道:“午间观刑时间已到,所有人不准再做逗留,否则作违fǎ_lùn处。”
人们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再逗留?赶紧作鸟兽散。王修颐也准备离去,忽而看到钟离决等人,他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浮现思索的神色,然后认出了钟离决便是曾经向他求助过的人。
“是你?”他挥挥手让属官先走,自己走到钟离决面前,“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多谢王大人关心,草民一切安好。”钟离决立即作揖,而本来跟着他的陆州早接到暗示悄悄地躲开了。
“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草民想参加春试。”
“春试?”王修颐愣了一下,然后摇头笑了笑,迎着钟离决不解的目光说道,“在春试里哪怕是拿下武状元,也不过当个最低等的武官,你应该走更有前途的路。”
他说到这里打住,若是有脑筋肯上进的人,仔细一琢磨,迟些时候就该去找他了。说实话他挺看好对这个钟离决的,当他被判无罪之后也想过提携他一把,以后说不得也是个助手,可惜对方仅仅登门道了个谢便没再出现,时间一长他这才忘记了此人。
不过当他说出这话,眼前这个青年面色毫无波动,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王修颐走后,商去非上下端详钟离决,一脸诡笑,钟离决面无表情地问:“你看什么?”
“人家在招揽你呢。”商去非拍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也是个不错的出路,你得好好考虑。”
他说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