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珩眼前一亮,慢慢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阿染说的,可是一个唤作苍苍的人?”
“哥哥居然知道?”
墨珩不语,眯眼看向梨花林的方向。今日晚些时候他去了祖父那里,不期从乔伯口中得知,原本他只打算带百人去支援他,而指望京兆府尹出兵,结果听了一个人的“无意”之语才改变主意,一下子带出两百余部下。
那番求人不如求己的话看似只是说妇人之间的争斗,但仔细一想却可堪斟酌,尤其是在当时情况下,不啻当头一棒指路明灯。而事实证明,在那等敌强我弱府尹官兵迟迟不来的情形下,若乔伯当真只带一百人,那么现在墨珩只怕要同父亲一样躺着吃药了。
想一想都让人后怕。
会是巧合吗?
墨珩想着那少女古怪行径,心中起了异感,却又较真分辨不清明。
正在思索,走廊那头却慌张奔来个人,大声喊着:“不好啦!不好啦!大公子五小姐,二爷又吐血了,这次吐得比以往都凶!”
墨珩耸然惊骇,抬步就去,想想又对妹妹道:“阿染,你陪着母亲,先叫母亲别过去,我先去看看。”转身又问报信的,“可告知了祖父?叫了大夫没?具体情况如何?”
边问边大步赶去,那英挺身姿转眼消失在幽昏走廊尽头。
墨松的院子里此时灯火通明,已乱成了一团糟。
婆子奴仆们进进出出,一盆盆清水端进去,再端出来便成了刺目的黑红。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此外还有一股腐味,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青年大夫从墨松寝室里赶了几个下人出来,拉住一个领头的管事着急地说了什么。那管事十分讶异,站着没动。大夫又说了一遍,眼见对方迟疑的样子,急得跺跺脚,正打算自己敞开嗓子喊话。
正好墨珩进院看到这一幕,忙上前施礼:“这位大夫,是不是家父病情恶化?”
墨珩回府不久,那大夫不识得他,听旁边人介绍才知道他是侯府大公子,在这院子里是能发号施令的。连忙回了一礼,拉他往背离屋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压低声音急道:“大公子,请你令院子里的人都撤走。你也嗅到了,这空气里有股味不寻常。这是二老爷吐出的秽物中夹带的气味。师父猜测这是毒气,正在检验呢。不过以防万一,这里的人还是能撤就撤,最好让他们都到一处呆着先,等回过头来再看看有没有染上毒物。大公子你也是,这里就别多留了。在下和师父并两位前辈自当好生医治二老爷。”
他口中的师父前辈,皆是侯府不惜代价请回来给墨松解毒的名医。
墨珩心中一惊,随即对名医们生出一份敬意来。
这种时候,主人家如果不在场,墨松出了好歹那责任基本上要大夫们全担着了。可他们一不解释情形二不推脱责任,一上来就抓紧时间让人撤离,以免误伤中毒,这可是要大担当的。
墨珩看了这青年大夫一眼,吩咐自己的两个长随去照做,但他自己没走,他道:“家父性命危急,身为儿子我怎能只顾保全自己?况且这里也不能没有人守着,珩愿意留下,阁下能否允许我进去照顾家父?”
青年大夫犹豫了一下,这时里面传出大声呕吐声和几声低呼,墨珩面色一变就要进去。
“珩儿,你父亲怎么样了?”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从背后透过来,墨珩转身一看,乔总管陪着一位鬓发斑白的老人走进来。
老人看起来在五十五至六十岁之间,五官儒俊身板挺直,一双深沉的眼精光内敛,浑身透着股上位者说一不二的果毅威严气派。他正是长安侯墨鼎臣,墨氏的当家人。
此时夜正冰寒,他却只着了一两件单衣,外面简单披着大氅,显然是得到消息急忙从床上赶过来的。
“祖父!”墨珩忙迎上去,将青年大夫说的话转述一遍,随后说道,“祖父,这里或许有毒气,孙儿年少体壮待着不碍事,您老人家可冒险不得,还是快快回去吧。孙儿会好生照顾父亲的。”
墨鼎臣却不为所动,他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花白的眉毛皱了皱,问青年大夫:“如今是什么情况?墨松有没有性命危险?”
“这……”青年大夫不知如何作答,这时又有一人从屋中走出,青年松了口气,喊声“师父”退到了一边。
出来的这人须发皆白面相和气,是墨松的主治大夫吴大夫。他面带轻快之色,对墨鼎臣祖孙略施一揖:“侯爷来了?”
“怎么样了?”
吴大夫不答反而逞上一枚乌黑发紫的银针:“侯爷请看,这是验令郎所吐之物得到的结果。经过比较,此毒与令郎体内的毒是同一种。”
“这是说……”墨鼎臣问。
吴大夫拈须一笑:“令郎体内的毒排出来了,虽然不是全部,但短期之内性命是无虞了。”看着祖孙俩意外而欣喜的神情,吴大夫话锋一转,却道,“不敢相瞒,这并非老朽等人的功劳,但令郎也绝不会突然自己能调理排毒。唯一的解释是近期令郎受到了某些刺激,或许是入口之物,或许是体外的治疗……”
他没把话说完,眼前两位都是心思通透之人,该知道他的意思。
墨鼎臣眼中精光一闪,沉下了面,思量片刻郑重道:“本侯有数了,犬子还有劳吴先生费心。”
“老朽惭愧,定当尽力而为。侯爷,这异味中确实带有毒素,我们将要对这个院子进行通风,侯爷还是回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