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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了腊月,济南府就是一派喜庆的景象,仗打到江苏就停了,山东巡抚黎大人总算松了口气,虽说山东也有些兵,却都是样子货,不过几千的兵,平日里连操练都是能躲就躲了,碰上正规军,根本不堪一击。
可朝廷上到现在还没有派兵过来,黎大人眼看就快被愁白了头,这当口,传来停战的消息,竟比给他升官还高兴,竟是早早的放了衙门的假,让大家也早去置办年货,而他自己,则顺应了官场的规则,在年终十分四处饮宴,挨家收礼,又置办了年货和礼品送去了京里。
可这舒坦的日子,到了正月初一宣告结束。
昨天守夜熬了一宿,直到凌晨才睡下的黎大人,天色刚明时就被人叫醒,这才知道已是兵临城下。
本就是样子货的兵,又逢过年,连城楼子上当值的都在昨夜喝了酒,自然比不得杀上门来的大军,黎大人得了这消息不过一个时辰,城门就被攻破了。
黎大人胡乱的穿了衣裳,让人去叫幕僚,早饭都没吃就去了书房。
偏此时大年初一,那些幕僚要么早早的请了假回老家过年,不在济南,要么就是睡的死沉,一时半刻还没有赶过来。
黎大人等了一刻钟,竟是没有一个人到,还是自家子侄黎世昭因着住的近,又过府拜年,这才过来见黎大人,又给黎大人出了个主意。
“叔,不是我说,这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如今太后宾天,皇上看来也拖不了多久,那一位眼看就要登基,可就算上位又如何?若是被撵下来,岂不更是死路一条?我可听说云南、西北的几位番王对福建这次的起势没有半点反应,说不得已经被人劝过了,只等着看好戏哪!叔,要说在京里,咱们就听老太爷的,跟着那一位,可如今咱们可是在济南,多少也得为自家打算打算,您的看……”黎世昭虽是一副大家公子的打扮,可此时却是弯腰低头,一副极为诚恳的表情。
这是劝他投降!黎大人一听就明白了几分。
可这话说的不错,无论是五皇子还是二皇子,都是皇家之人,二皇监国的这半年,太过刻薄,失了人心。何况,如今城已经破了,还是先保命要紧!
他拿定了主意,心里便少了慌乱,脸上带了喜色,却是一转头让黎世昭去办此事。
若是办成了,自然是能保住命,日后若五皇子倒台,自己就把他推出去;或是办不成,那人家要杀的也是他,自己听了消息早早儿逃走为上。
这样想着,看黎世昭的眼神就更加热络。
黎世昭没有想明白,可外头兵慌马乱的,他是不愿意出门的,直到黎大人答应给他一队精兵助他去受降,他才勉强的点了头。
所谓的精兵,也不过就是装备穿戴比一般的士兵要好些罢了。
黎世昭带了这一队的兵出了衙门,外头虽到处乱着,却大半是早起出来拜年,此时正着急回家的百姓,还有少许趁乱出来打劫的流氓地痞,见到兵士自然而然的都躲了开去。
此时此刻,槿娘正不顾众人的劝阻,带了墨雨和绿柳赶马车出门。
二太太齐氏也有些为难,衡哥儿是他的心头肉,可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她实在不敢涉险,可看着槿娘要出门,她又觉得自己也应该去,一下也不哭了,只呆在那里。
槿娘拉了她的手劝道,“衡哥儿今天约了人去书院,这会子估摸着也就是刚到,听了消息定然是往家里走,说不得我们出了门就能把人接回来。如今两军对峙,外头不过都是些着急回家的百姓,不会有官兵,婶娘在家里陪着祖母,有什么事情还指着您的哪!”
城门被攻陷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众人并不知道,只觉得一时半刻城门也不能被打开,这才放了槿娘出门。
马车急急的往书院行去,槿娘撩起帘子往路边看。
烟花爆竹的残骸还留在街道上,街上的人也都穿着喜庆,可偏偏一个个脸色极差,慌慌张张的急步而行,还有那不知谁家的孩子正在街中哇哇大哭,不过片刻就被人一把抱走了,一面哄着一面快步进了一个院子,“啪”的关紧了门。
槿娘着急的看着路边,却怎么也找不到衡哥儿的影子。
绿柳轻声劝着,“小姐别急,可能二少爷看外头乱,在书院不敢出来,咱们快些过去,说不得就接上了。”
槿娘点头,心里却还是忐忑不安。
跟二太太齐氏不同,衡哥儿似乎自从见自己就对自己极为友善,他对于自己,似乎比对七娘还要亲近些。
衡哥儿读书的白马书院位于济南的荷花坊,此处有一处荷塘,夏天的时候开满了荷花,极是漂亮。
眼看就到了荷塘处,槿娘就看到对面的街巷里,一队兵士快步而来,墨雨连忙将马车赶到路边给其让道。
此处是个三叉路口,书院就在另一处街巷里,马车停在水边,将两边的街巷都能瞧得清楚。
只见那队兵士皆穿戴整齐,手执武器,队伍的中间,有个穿着杏色直缀的男子骑着一匹马,看样子有几分熟悉。
那男子被几个骑兵包围着,槿娘看不清脸,心里猜测,恐怕是巡抚派了人去城门御敌,可心里又觉得不像,这样的一小队兵马能做什么?
济南府不是没有兵的,只是那兵在西山大营,一时半刻恐怕调不过来,而城里的兵,大部都在四个城门处,并不算多。若是西山大营来得晚了,恐怕这济南府要被攻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