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退出,鲁无巧才道:“大帅,他是个赌棍。不论他当初剃发投清,还是现在反清复明,都不过是在为他的身价收集筹码而已。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人虽然行事出人意表,但归根结底不过是趋名附利之辈。唯一与众不同之处,不过多了一份迂回之道。如果他老老实实做他的辎重营千总,把辎重送到江阴便完成了宗知府的任务,这个临时拼凑的辎重营回到常州势必要解散。于是,他就反其道而行之。”
鲁无巧又道:“如今大清铁骑所向,势如破竹。残明诸王皆鼠目寸光之辈,定然难有作为。大帅挟十万之众降清,又有献弘光帝的大功,可谓举足轻重。时下江南士民反抗剃发令如火如荼,满营兵力不足,必定倚仗大帅之力。但是这江南士民的反抗犹如皮癣之忧,大帅精兵所向,必定药到病除。只是,大帅,你可知当年左良玉如何能成为众镇之首,坐拥八十万大军?”
刘良佐不由道:“自然得益于当年他对李闯的养寇自重。”
刘良佐说罢,又是突然拍案而起,喝道:“老狗才,我既然投了大清,自然要对大清忠心耿耿。你这番话是想要说什么?”
鲁无巧的狗胆这时竟是包了天,竟是无视刘良佐的积威,道:“大帅,鸟尽弓藏之事,哪个朝代都有。如果天下鼎定,江南无战事,而大帅拥兵十万,那满清王爷岂能安心。”
刘良佐又坐回帅椅上,沉默了起来。
鲁无巧又道:“那高旭对属下言道,素来羡慕大帅之威名,早有相投之心诡域档案。只是大帅帐下藏龙卧虎,他自认微薄,这次与卞将军相敌,不过是形势逼人。对于卞将军之死,他也深表遗憾。他也言江阴之得失,与他无干,剃发易服与否,他也无所谓然。他所求者,唯一岛尔。到时投奔大帅者,也唯一岛尔。”
刘良佐扬眉道:“崇明岛?”
鲁无巧道:“正是。大清铁骑起家,陆战无敌,唯有水师积弱。崇明岛地处长江口,又近附常州、苏淞之地,真可谓退可守,进可攻。如今岛上情势复杂,那义阳王在残明水师的拥立之下,号称拥兵十余万,声势极大。高旭身为海盗高老头之子,素来被乡人轻视。沈廷扬沈大人,大帅可知?”
刘良佐点点头,沈廷扬长于海运,当年深受崇祯的赏识,在沿海一带颇有名声。
鲁无巧道:“大帅可知那沈大人可能高旭的丈人?”
刘良佐一愣,道:“以那沈廷扬的名声,怎么与高老头这样不入流的海盗结为亲家?”
鲁无巧笑道:“那高老头运气好,在一场海啸之中救了沈廷扬一家。高老头可是十足的小人,当场就挟恩图报,看中了沈大人唯一的女儿,强行定了亲事。沈家对此事一直引以为耻。只是高老头闹得崇明人人皆知,沈家骑墙难下,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上个月,高旭在常州剃发投清,沈家立即以高旭大节有亏,单方撕破婚约。那高旭素来自命不凡,引为奇耻大辱。于是,他要出人头地,让那沈家刮目相看。这次高旭的举义,以我猜测,定是这番缘故。”
刘良佐笑道:“看来这个高旭是个性情中人啊。”
鲁无巧也是笑笑,道:“他年方十九,当初在崇明一掷千金,把高老头辛辛苦苦积攒了半辈子的家财挥霍一空。不光别人看不起他,他自己的族人极尽厌恶之能事。这些事当年我在常州时就时有所闻。他在常州城里受过不少白眼,又以诈骗蒙赌为生,与混混为伍,如今得了机遇,自然要杀回崇明,扬眉吐气一番。”
刘良佐沉吟一下,道:“探子一早回报,说他在黄田港撤退大批江阴乡民,又大肆招兵买马。我本要派出数万大军,把他堵在黄田港,用他的首级为之虎祭灵。这么说来,得给他一个机会?”
鲁无巧道:“大帅,他虽然撤退乡民,不过是图个虚名。至于招兵买马,也只是为了蓄积杀回崇明老家的筹码。江阴之地,在大帅的十万雄兵之下,他那仓促招来的万余乡兵凭什么立足?在绝对的实力之下,他那点小聪明在大帅面前能有什么用处?他也明言,对于江阴的得失,他不在乎。他不过是借着大势发展自己的高字营而已。只要大帅今日放他一马,他日必定回报。”
说罢,鲁无巧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放在刘良佐的面前,道:“这是高旭让我孝敬大帅的。”
刘良佐看着桌子上的这叠高旭的卖路钱,然后视线如刀一般盯着鲁无巧。鲁无巧骇得全身打颤,心中暗恨自己这般冒失。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把这些银票吞了,那高旭也拿自己没撤。只是想起自己那个捏在高旭手中的“小妾”,鲁无巧哆嗦道:“大帅,请深思。那高老头是有名的铁算盘,他的海外生意一本万利。当年那高老头的家财被儿子败得一干二净,这不过数年之间,这高老头又成一方豪富。只要我们捏住了他的儿子,到时我们的粮饷就不用愁了啊。再说,崇明岛撑死了也就一巴掌大的地方,那高旭能翻得了天么?”
良久之后,刘良佐道:“无论如何,他年纪轻轻,能逼得之虎自杀,算是个将才。而且能让你来做说客,也长于变通之道。只是之虎毕竟因他而死,不给他一点教训,难以服众。他的高字营不是一夜之间拥兵近万么?那我虽然拥众十万,也不以多欺少,只提兵一万,去送送他这个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