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最终拗不过王熙凤,命人拿了些红珊瑚,又比着巧姐的手腕,现串了两条,亲手戴在了巧姐那藕节般的手腕上。巧姐登时欢喜不已,将手腕凑到跟前细看,竟是怎么看都不腻,又引得众人笑了一场。
见时辰不早了,王熙凤便带着巧姐告辞,至于迎春自有邢夫人照料,只需每日里同邢夫人一道儿往荣庆堂晨昏定省便成。
离了东院,回了正院,王熙凤眼底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
她知道自己是大房的人,却更知道,自家公公才是真正袭爵之人。若不是想着荣国府终有抄家的一日,她定会想尽一切法子替大房讨回这偌大的荣国府。
罢了……
“唐嬷嬷,你先带巧姐回院子。今个儿也闹了一场,让她早些歇下,可别累着了。”王熙凤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带着平儿往荣庆堂去。
平儿犹有些不解,瞧着四下无人,便悄声问着:“奶奶,您今个儿怎的就惦记起东院的事儿了?这也罢了,左右也不费什么神,还能讨得好,可如今又是作甚?对了,今个儿奶奶还没往太太那儿去呢。”
“太太?”王熙凤仿佛只听得这一句,当即冷笑一声,“东院那位才是我正经婆婆,也是咱荣国府真正的太太。”
“奶奶快别这么说。”平儿忙不迭的往四下看了看,生怕一不留神给别人听了去。
王熙凤自是知晓利害,虽有着满肚子的怨气,却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叹息:“唉,不用你说我也知晓。罢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先去回老太太一声,再去寻林妹妹。”
平儿又诧异了一番,忽的想起先前在贾母屋里,只见到了宝玉、湘云以及李纨和三春,却是不见黛玉。又想着往常听到的一些话儿,平儿笑着道:“可是林姑娘又使小性儿了?原我还想着,她年岁轻轻的便失了母亲,虽说父亲犹在,可到底离得远,又见她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只当她有多可怜。哪知道,这才到了咱们府上不过一月有余,就听说她是个刻薄小性儿的。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哼,你这话也别说得太早了。”王熙凤又是一声冷笑,“一个才六岁的小丫头片子罢了,能刻薄到哪儿去?再一个,咱们府上这般行事,便是她有些个怨气,也没得说。”
“奶奶这话是何意?咱们府上……老太太、太太却是最疼林姑娘的。”
“最疼?啧,最疼林姑娘却让她住那碧纱橱?最疼林姑娘却不让她好生守着母丧的重孝?最疼林姑娘却又是让亲戚家的女孩儿过来做客,又让安排宴请,还让寻戏班子来家里头唱戏?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平儿偷瞧了王熙凤一眼,见她一脸的寒霜,忙低垂着头不再言语。别看平儿往日里常与王熙凤打闹说笑,可若王熙凤真的动了怒,她却是怕的。
及至主仆二人到了荣庆堂的垂花门下,才听王熙凤轻笑一声:“倒也是我的不是了,没得自个儿心情不佳,却又将气撒在你身上的。平丫头,莫往心里去。”平儿连道不敢,二人便往里头去了。
李纨早已带着探春、惜春搬到了后头的抱厦去了,因着黛玉没像前世那般入住碧纱橱内,如今倒是便宜了史湘云。只那宝玉,却是刚搬到了碧纱橱外头的大床上。
王熙凤进屋给贾母请了安,见屋里尚在忙碌归整器物,只就迎春之事略提了一句,便先告退了。又往荣禧堂去,听闻王夫人去梨香院寻薛家母女说话了,王熙凤索性径直去后头的小院落里寻黛玉。
荣禧堂在多年前,是贾母的住所,后头那小院落则是贾敏未出阁时的闺房。王熙凤念着前世黛玉的不易,这才命人收拾了这处,不过她本人却是头一回往这儿来。
忆慈院。
乍一看到小院门匾上新贴的字,王熙凤还有些恍惚,虽说她不记得这处小院究竟冠以何名,却也知晓定不是这个名字。晃了下神,王熙凤忽的笑了:“忆慈院……莫不是回忆家慈的意思?”
“奶奶好文采!”
“呸!”王熙凤啐道,“你个平丫头又埋汰我!若认得上头的字就唤作有文采的话,那回头我作一首诗,你是不是要说我有状元之才?”
平儿这次却不怕王熙凤了,笑嘻嘻的凑过来道:“那是自然的,若奶奶您会作诗,定是女状元无疑了……反正您也不会。”
最后那句话,虽说的又轻又快,可王熙凤就在她跟前,哪里会听不到?只没等王熙凤发怒,小院里便有人笑着出来迎接了:“原来是琏二奶奶来了,二奶奶快请进,平姑娘也请进。”
王熙凤抬眼一瞧,却是先前同她颇有缘法的大丫鬟平安:“哟,是平安,怎的不在林妹妹跟前伺候,倒是跑来给咱们应门了?啧啧,当真是大材小用了,亏得林妹妹舍得。”
“二奶奶快别这么说了,左右我也只是个小丫鬟,自是哪儿需要去哪儿的。”平安笑着将王熙凤主仆迎了院子里,只她这话……却是明显的话中有话。
进了院子,又往堂屋走,王熙凤一路走一路看,虽面上的笑容不曾减少,然目光里的冷意却愈发甚了。
竟是没有一个粗使丫鬟婆子!
及至到了堂屋,平安让另一个丫鬟去唤黛玉,自己则匆匆拿了茶壶去大厨房要热水。
王熙凤简直快被气乐了。诚然,如今荣国府当家的确是她王熙凤,可毕竟她是当家奶奶,而非管事嬷嬷。所做之事也无非是将府中各处划分好了安排给管事嬷嬷,待管事嬷嬷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