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和丰儿的互动,也许不曾被探春、李纨这两个正紧张不安的人看到,却逃不过贾琏的眼睛。当下,贾琏头疼的扶额,不过比起王熙凤的浑闹,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刑部的意思。
宁荣二府是倒了大霉,可并非所有人都会处以极刑。像宁国府的尤氏,压根就没犯甚么错,荣国府里除了王夫人估计难逃一死外,其余人等皆罪不至死。
偏生,最无奈的是,贾琏如今身上只有一个五品同知的虚职,莫说插手刑部的事务,就算仅仅是打听,难度也不小。更让他为难的是,他既不能撇下荣国府诸人不管,也不愿意为了他们再度去求北静郡王。先不说北静郡王愿不愿意帮衬,这将人情用在这处,贾琏颇觉得不值,更别说眼瞅着黛玉就要出门子了,身为“娘家人”,没能帮着撑场面已是罪过,还拆台……
权衡再三,贾琏最终还是决定听天由命罢。若出几个钱就能摆平,他愿意帮忙,不然的话,他就只能帮着收尸了。
“凤哥儿,你同珠大嫂子、三妹妹先待在这儿,我去看看,能不能寻个人行行方便。不说旁的,好赖也让我去瞧上一眼。”贾琏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将心里话说出来。事实上,都四个月过去了,贾琏甚至不敢肯定,那些人是否都活着,毕竟刑部大牢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且根本就没处寻人说理。
哀叹一声,贾琏转身出了房门。
王熙凤只坐在靠门边的长椅上,面无表情的望着几步远的探春和李纨。半响,王熙凤才向探春道:“三妹妹,你且放宽心,我不会让你当甚么洒扫丫鬟的。倒是老太太,原就病着,荣国府出事那会儿病情又加重了,偏生她念旧,只允了鸳鸯在旁伺候着。我是想着,三妹妹你也需要好生调养一下身子骨,不如同老太太在一块儿?”
“好好,我愿意。”探春只怕自己出了刑部大牢就落了个无家可归,甚至更惨,毕竟她一个十来岁的妙龄少女,独自一人在京城里,很容易出事。真落到那个地步,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今听说只是去照顾贾母,探春自然没有不乐意的。
倒是一旁的李纨,急得面上一片赤红,她也有心想要表忠心,可她更明白,王熙凤不会接受她的忠心,哪怕先前给了她些许方便,那顶多也就是同情怜悯。更重要的是,李纨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贾兰的安危,倘若拿她一命换一命,只要贾兰平安无事,她也是愿意的。
“珠大嫂子也不用着急,只要有希望,琏二爷就会出手。”言下之意,若真救不回来,也甭想怪罪到他们俩口子的头上。
李纨听懂了王熙凤的言下之意,动了动嘴唇,却最终甚么也没有说出口。若是搁在几年前,她或许会将此事推到旁人头上,可换成如今的她,却绝不会也绝不敢如此了。她甚至想过哭求,想过跪下磕头,想过拿命去填,却独独不敢出声责备。
她是真的怕了,从在荣国府西面偏院时,她就已经怕了。而如今,在刑部大牢里待了四个月,她仅剩的那点儿胆量,彻底的消磨没了。
约莫一刻钟后,贾琏返回了此处,却看也不看旁人,只对王熙凤道:“我打听出来了,如今上头言明的,只有二太太会被秋后处斩,东府……宁国府那头的珍大哥哥和蓉儿大概是流放,具体的尚且不大清楚。旁的人,如今尚不曾有定论。”顿了顿,贾琏飞快的瞥了一眼探春和李纨所在的方向,低声道,“三妹妹无罪,珠大嫂子是看在她守寡多年的份上,当今额外开恩。”
“也就是说,二太太必死,旁的人应当是有活路?”王熙凤挑眉。
“大概是这般的,不过一日不曾下判,就一日没有定论。我猜想,女眷们应当不至于被判流放,可我朝却有官妓和官奴的先例……”
贾琏说话的声音虽轻,可他毕竟不是在王熙凤耳边说的,且这隔间极小,几步远的距离完全不足以隔阻声音,贾琏这话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探春和李纨的耳中。
探春尚可,李纨却是一个倒仰,直接就从没有靠背的长椅上跌了出去。也亏得丰儿机警,伸手扶了一把,这才没有造成头破血流的惨案。饶是如此,还是将旁人唬得不轻。
王熙凤颦眉道:“三妹妹,你也帮着照顾一下珠大嫂子。琏二爷,您有没有法子见他们一面?”
“我塞了银子,那人也同意了。这不,我就是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与我同去。”贾琏也知晓牢房不是甚么好地方,因而急急的又添了一句,“二太太的秋后处斩是定了的,如今也没人帮她疏通关系。到时候虽是在菜市口处斩,可人数有些多,我是想着也许你想见她最后一面。”
菜市口处斩时,围观的人极多,却不包括富贵人家。哪怕有亲眷在那断头台上,也绝不会出面的。就这一点来看,富贵人家的确没有普通老百姓有人情味儿。
“我与琏二爷同去。”王熙凤只思量了一瞬,便下定了决心。
当下,俩口子也没管旁人,径直离开房内。只有已经晕厥过去的李纨,自有丰儿和探春照看着。
却说这刑部大牢,远比王熙凤想象的要大,也更为脏乱恶心。俩口子虽先前说了要去见王夫人最后一面,可事实上却是先去的男牢看望宝玉等人。
也是进了男牢后,王熙凤才明白前世她的待遇还算是好的,至少在羁侯所里,她是一人一间牢房的,且附近都是自己熟悉的人。而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