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说,这省亲别院真的造起来了,又打算往哪儿造呢?咱们府上可没这般大的空地儿,想来也只能将某些地方夷为平地,再另行建造了。荣禧堂、荣庆堂的地儿是绝对不能动的,那是咱们荣国府的根基。除却这两处,能动的无非就是东西两处。可西面紧挨着街面,于情于理都不能用,免得到时候污了娘娘耳。因而,这能动的也就只有东面了。可若是动了东面,只怕老爷您的园子就铁定保不住了,甚至极有可能连您住的地儿都被划进去大半。若还不够,却是要惦记上宁国府那边的地儿了。”
“放他娘的屁!”
这一次,贾赦是真的没能忍住。身为袭爵的继承人,不能住象征着家主之位的荣禧堂已经很委屈了,可碍于贾母的偏心眼,贾赦是真没法子,只能先忍气吞声,再徐徐图之。可如今竟是连他的东面旧院也保不住了?凭什么?那是他爹留给他的!
气愤归气愤,贾赦却明白王熙凤并未诓他。就算再不通俗务,贾赦对于整个荣国府的构造还是一清二楚的。确实,按着王熙凤这种说辞,真要动土建造省亲别院的话,只怕不单单他的东院保不住,宁国府那边也不得不割让一些地儿出来,毕竟要接待宫里娘娘的别院,是绝对寒酸不得的。
因而,贾赦只忍着气恨恨的道:“琏儿媳妇儿,你继续说!”
王熙凤微微颔首,她很清楚贾赦并不是冲着她发火,因而并无半分惧意,只继续道:“这划下了地儿还不够,却是先要人将原本的房舍、园子尽数推平了,才好造别院。单是推平这一花费,只怕也不少了。待一切就绪,便是建造房舍了,若是搁在以往,也许费用尚可,偏生如今京里建造省亲别院的人家不止咱们这一家。如此一来,只怕各色花费是连番往上滚。我估算了一番,单是推平和建造别院房舍这两项,只怕没有五万两银子是决计拿不下来的。”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端。
所谓的省亲别院,重要的肯定不单单是房舍,要知道完工后的大观园,房舍也就那么几个。倒是各色的假山奇石、小桥流水、荷塘月色以及珍稀花卉树木,绝对要比建造房舍花费超过数倍。
按照王熙凤说法,推翻原有的房舍加上建造别院里的新房舍至少要五万两银子。假山奇石等物,却是起码三十万两。毕竟,好些东西到那会儿都是人人争抢的物件,加之要用于招待宫中娘娘的别院,必是精美绝伦如仙境一般,这么一来,花费还能少?
珍稀花卉、树木也绝不是好伺弄的,前世,为了抢着捞活计,王熙凤可真没少从中捞好处。试想想,若其中没油水,谁会吃饱了撑着跑到她跟前要活计?单是花卉、树木这一项,前前后后至少也要五万两银子。
还有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戏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哪一样不要钱?那会儿,这一项倒是不曾从荣国府支钱,而是因着江南甄家收着贾家的五万两银子,索性挪到了这处。王熙凤清楚的记得,单这一项就花费了三万两银子,余下的两万也被挪作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的花费。
这般粗粗一算,大观园也至少需花费五十万两银子,然经历过前世王熙凤很清楚,真正的花费远比预算要多得更多。
一层层的拨下银子,加上事情又多又琐碎,哪怕这边漏上一点,那边遗上一分,林林总总的加在一块儿,也是个大数目了。
荣国府建造了一个大观园,肥了多少人的腰包,王熙凤也自认当时借机捞了不少钱,更不提其他的管家管事了。旁的不说,这贾府造了一个大观园,赖大家的却也造了个巧夺天工的小园子,全然就是大观园的缩小版,试问,这造园子的钱财从何而来?
再加上大观园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前后历时一年半,还有耗费巨大的维护,王熙凤依稀记得,当时花卉、数目就在一年半之内连着换了好几茬,有说是水土不服,可真实的原因如何,又有谁知晓呢?
“……老爷,当年咱们接驾花费了上百万两银子,如今这省亲别院绝不会低于当时。另有一点,如今娘娘在宫中,咱们府上指不定得时时贴补些,旁的不说,单是前两日,二太太便以此为缘由,在公中支取了一千两银子。”
同方才吓死的数目相比,一千两银子真心不算多,可这一次两次的不多,十次八次呢?几十上百次呢?哪怕如今管家的人是王熙凤,她也无法拒绝王夫人以贤德妃为名支取银钱,至于王夫人究竟将钱挪到哪儿去了,王熙凤没法追问,也不可能让人一一查明。
这注定是一笔糊涂账了。
王熙凤又叹了一口气,总结道:“如今,咱们府上早已亏空无数,却因着前次接驾欠了户部一百万两白银。接下来又要督造省亲别院,粗略估计也需百万两。至于宫中娘娘的花费,尚且无法计算,可宫中的夏守忠夏公公每次过来,咱们都要给不少赏钱,这些俱是从公中出的。”
一百万两,再一百万两,还有无底洞一般的巨额维护费用,以及给宫中的钱财……
贾赦深以为他可以立马含笑九泉了。
“老爷,如今您可明白,为何我从未想过让荣哥儿继承荣国府了罢?”王熙凤的笑容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国公府,听着可真不错。可老爷似乎忘了,老太爷早已仙逝,如今的国公府可是由老太太的诰命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