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见薛宝钗并不气恼,又见迎春、惜春得了这话好似松了一口气般,这才笑了,拱手道:“是是,宝姐姐说的在理,可不就是如此吗?”
一时间,耳房里欢声笑语一大片,唯独却将史湘云丢在了一旁。再加上,方才惜春那无心之话中,提了黛玉提了宝钗也提了王熙凤,却独独落了她。史湘云虽性子开朗,然心眼儿却并不大,一时气恼不说,还想岔了,索性起身甩袖离开,道:“你们就这般姐姐妹妹们罢,索性我家去,寻我的弟弟妹妹们去。”
史湘云虽是双亲所遗之独女,不过她有两个嫡亲的叔叔,自然堂弟堂妹们也不少。只是因着到底隔了一层,且年岁也不相当,故而素日里感情不睦。
这一点,荣国府上下,不说人人皆知晓,可因着史湘云素日里也并不隐瞒,故而知晓知晓的也不算少。旁的不说,这在场之人中,却是人人都听闻过的。
薛宝钗倒也罢了,她原就志不在同史湘云闹气,且人都被气跑了,她也索性充大度。宝玉则是一时半会儿的没闹明白,只傻傻的愣在当场,迟疑着要不要赶紧追上去。倒是迎春和惜春,在最初的愣神后,不由的开了口。
先是惜春年幼,只向迎春脱口而出:“二姐姐,云姐姐素日里不常说同叔叔家的堂弟堂妹们有嫌隙?折腾堂弟也罢了,左右相处得不多,可我记得,云姐姐曾说过,几个堂妹最是娇气,很是惹人厌烦,怎的……”迎春犹有些不解,却好歹比惜春年长了许多,因而只向她摇了摇头,正色道:“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素日里你也没少同三妹妹拌嘴,如今隔得远了,见得少了,你不也一样惦记着慌?”惜春想了一遭,觉得确是这个理,因而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她们姐妹俩这话,却是将薛宝钗乐得不轻。
待晚间回了梨香院里,薛宝钗当是笑话一般的讲给了薛姨妈听,且说且笑着:“……母亲,您说说看,哪儿有那般可乐的姑娘家?这贾府四姑娘且不提,左右年岁还小,慢慢教也使得。可那二姑娘,年岁同我相当,我记得仿佛还大了我俩月,却是个实心眼儿的。且瞧着她们姐妹俩那模样,还是姐姐教养妹妹,这可真真是稀罕事儿。”
薛姨妈花了小半日工夫,才好不容易寻出了恰当的贺礼来,见薛宝钗回来,又听了她这话,也不由得笑开了。只笑了一会儿,薛姨妈却忽的叹了气,见薛宝钗不解的望过来,便有些唏嘘不已的道:“这庶出就是庶出,哪怕改成了嫡出又如何?贾府这辈儿的姑娘家,先前入宫的大姑娘是老太太亲自教养的,我虽不曾见过,却也知晓堪比当年的敏妹妹。再往下,只怕将那三个姑娘掐一块儿,都不及大姑娘。”
“敏……是林妹妹的母亲?”
“正是。说起来,敏妹妹是咱们这一辈儿中,年岁最小却最为出挑的姑娘家。若非荣国府那位老太爷不舍得,便是送入宫中也使得。不过,那位老太爷也算是有眼力劲儿的人,精心为敏妹妹挑选了一位如意郎君,前程远大不说,当初敏妹妹定亲不久,尚未出嫁时,那位老太爷就没了。敏妹妹这一守就是三年,她夫君也一等就是三年。三年后,当初的探花郎早已官声在外,颇得圣宠,却一心等着敏妹妹,房中竟无一人。”
说到这儿,薛姨妈颇有些感概。其实,她和贾敏皆是有福之人,在家里是千宠万宠的娇养长大,打小就没吃过半分苦头,待出嫁后,夫君又待自己极好,且皆是一嫁过去就当家做主的。林家那位老太太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和气宽厚,对贾敏就跟自家闺女一般。薛家那位老太太,虽有些商户人家的市侩味儿,可对薛姨妈却也是视如己出的。
可惜,她和贾敏有着相似的幸福,却也有着不同的悲哀。
薛姨妈是夫君早逝,独自拉拔着儿女长大,还要勉强撑起整个家。贾敏则是承受了丧子之痛,之后更是早逝,独留了一个女儿在这人世间受苦受难,还不知道甚么时候才是个头。
“再有福气又怎样?敏妹妹早些年就没了,如今她夫君也没了。甭管当初是多么羡煞旁人的一对神仙眷侣,人没了,就甚么都不剩了。”薛姨妈叹息一声,如是说。
“母亲,别难过了,您……还有我和哥哥。”薛宝钗当然知晓薛姨妈必不会为了贾敏和林如海难过,唯一的可能就是想起了仙逝的薛父。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不碍事儿。”薛姨妈拉着薛宝钗的手,目光却是落在了女儿那精致的面庞上,当下又是欣慰又是唏嘘,“宝钗,有个事儿方才我就想说了,就是不知晓该怎么同你开这个口。”
“母亲,咱们娘俩有甚么事儿不好说的?若我做错了甚么事儿,您尽管开口教训我,无妨的。”薛宝钗笑道。
见女儿如此懂事乖巧,薛姨妈当下又是一声长叹,脑海里不由的浮现了白日里在荣庆堂听到的信儿。
最初,当宫里来人将贾政宣进宫时,薛姨妈是真的不曾想到这里头竟还能有喜事儿。不是她没见识,而是这些年来,四大家族愈发式微,也就她娘家哥哥王子腾有面圣的机会,可饶是如此,那也是递了折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