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阁凭水而立,庭台玲珑,装饰精细,梁暮凝行过九曲回廊,更觉有龙涎的甘甜香气流转鼻间,让人心神不禁喜悦,且眼眉生辉。
踏入阁楼,便见白纱飘逸着半垂在沿岸,再往里走,眼前即是豁然开朗,四方天空蔚蓝,一座半月拱桥连接两边,梁暮凝没犹豫的徐步走到桥上驻足,而她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的两名宫婢,也随之停步,她们半垂眼目,恭敬的候在桥下岸边,不敢逾越。
梁暮凝环视四周,看这里竹廊环绕绿水,碧波荡漾,几株白莲池中摇曳,清雅孤洁之姿,亦如她此刻心情,不可方物,而更难得的是,庭院布局考究,看阳光照射的角度与凭栏色阶的过度非常和谐,绿荫引清风,亦不觉炎热,由此足见主人用心的程度,远比要求单一的精致更显深刻……梁暮凝纤手扶上白玉雕栏的桥壁,垂眸下看,水清见底,有红鲤畅游,好不自在,隐约间,她见自己倒影波动,与这里景致,倒是相得益彰。
“不知太子妃娘娘觉得本王这里如何?”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出,梁暮凝嘴角牵动,淡然抬眸,朝那声处看去,只见李世民身着一件五色祥云暗纹锦绣的白缎衫,正向自己走来,他一身素装下,最凸显的,便是那腰间所系的一条蓝缎七宝扎带,日光照耀中,七色相交闪烁,夺人眼目。
“清雅如阆苑仙境……本宫倒不知,自己是在天上、还是人间呢?”
“只可惜、这里再好,总是少了样最重要的……”
“什么?”
“女主人!”
“…………”
说话间,李世民已由对面石台徐步上了半月拱桥,他手持一对碧玉杯,杯中美酒芳香缭绕,递到梁暮凝的面前,而她看来人并非邀她之人,也不惊讶,似是预料之中,只嫣然一笑,即欣然接下了他手中杯酒。
李世民烁烁眸光,目不转睛的看着梁暮凝,回以微笑,后举杯先饮为敬。
“秦王殿下这话说的好唐突……不知、王妃何在呢?”梁暮凝边说话,边将酒杯放上唇边,缓缓饮尽。
“她不在。”
“哦?”
“这里,除本王外,你便是第二个踏入之人……”
“…………”
梁暮凝唇角微翘,可持杯的手指还是不由一颤,她抬眸看他,而后侧目失笑道:“本宫惶恐,能得秦王抬爱,还真是三生有幸……”,她眼见池中鱼儿自在,但心中却已暗自肃严起来,聪明如她,又怎会听不出李世民话中的弦外之音?只是,时至今日,他所说每一句话的用意,她都不可能在当是故人闲聊、或亲友问候了……!
“暮凝姐姐……”李世民忽然的一声轻唤,实是让梁暮凝的心下不禁一怔,她回眸看他,只觉他声色阴郁,目光亦是暗淡,这感觉,与她现下熟悉的那个英锐神武、杀伐果敢的秦王,判若两人,她更没想到的是,他还会对她有这样的称呼,且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嗯?”
“大哥对你、还好吗?”
“……很好。”
“那、姐吗?”
“当然!”
“…………”
李世民默然,她明明看到他眼中的痛楚,可她答得仍旧干脆,拖泥带水从来不是梁暮凝的风格,而她自始至终也没有想过要给他留下什么回旋的空间,这于己、于他,都该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无论之后他们是否为敌,也已改变不了他们现在的关系了,更何况,她的心中、亦未有他。
四下安静,尘埃在空气中飞舞,阳光辗转檐角,疏落在他们之间,温和的气息里,慢慢酝酿出夏日的芬芳,流连此处,带动她额前的一缕青丝,及他缎面白袍下的角线,微微飘拂。
他没有预兆的扬手抚过梁暮凝额上的一缕长发,别在耳畔,而她则本能的退步躲开,忙道:“秦王殿下请自重!”
手臂悬在半空,一时尴尬,李世民不禁蹙眉,顿了一下后,即无趣的收回手臂,他突然一笑,却冷得如腊月寒冬,他神情倨傲的步到梁暮凝身旁,背手而立,李世民一扫之前的悲弥和忧伤,冷冷道:“光天化日下,太子妃入王府内院楼阁,来与本王私会时,又可曾想到过、要‘自重’吗?”他似笑非笑,眼看水中倒影,声色淡漠,而言下却是尖锐且直白的质问。
梁暮凝先是怔住,而后却突然“呵呵……”的笑出声来,只道:“佩服、佩服……本宫实在佩服,看来,秦王殿下的翻脸无情,倒是更胜从前了!只不知,要是怎样一个柔情似水的人儿,才能耐住了王爷这样善变的心性?”
“本王王妃深知本王心智,也确是比姐姐要体贴的多……”
“……,我道秦王殿下的天策府内,似王妃那样体贴温柔的可人儿,该是不在少数,所以您又何愁这仙境般的庭院,没有‘女主人’呢?”
“…………”
李世民一时无话,他背手攥拳,面无表情的注目看她,似在犹豫,又有所思,但只一个刹那,梁暮凝的手腕一下就被李世民骤然扯起,并紧握在两人中间,着力拉近距离,使她无可逃避的直视上他的目光,以及必须承受由他身上散发出的灼热气息。
梁暮凝眸眼惊讶的瞪着李世民,身子却僵在那里,不得动弹。
“姐姐这话说的……倒像是在吃醋?”李世民声色轻佻,言语亦是再无顾忌,他紧攥住梁暮凝的手腕,随即探身,将自己薄唇贴近她的脸侧,喃喃说话。
“秦王殿下想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