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晋阳起兵,李世民就以李唐统帅之职,征战南北,短短几年中,他便以身经百战,功高日隆,而此次出征洛阳,一举击败窦建德,迫降王世充的赫赫战功,更是旷古绝今,这功绩虽为他赢得了在朝野之中不可撼动的地位,可同时也为他带来了不可避免的无穷祸端,想来,风口浪尖上,能位列武官幕府之首、十四卫幕府之上的‘天策上将’李世民的天策府,自是避无可避。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见李世民心烦,但又知眼下这事非一时半刻可解,便商议后,让厅内众人先行散去,只有他二人留了下,但求安度。
和风十月,满布金黄,又是一个冷冬的预兆。
就在对太子不利的流言尚未平息时,秦王李世民却突然高调开馆,他以天下统一、海内平定为因,于秦王府西侧开馆,延请四方文学之士,出教府内属官杜如晦、记室房玄龄、虞世南、文学褚亮、姚思廉、主簿李玄道、参军蔡允恭、薛元敬、天策府从事中郎于志宁、军谘祭酒苏世长、记室薛收、仓曹李守素、国子助教陆德明及孔颖达、盖文达、宋州总管府户曹许敬宗,并以本官兼任文学馆学士;李世民将他们分成三批,轮流值班,而自己则是流连于文学馆中,与各位学士讨论文籍,直至深夜亦不归。
此事一出不过十余天,秦王开馆,好学揽士之名就已传遍长安,更为奇者,他还让画师阎立本为各学士画像、褚亮撰写赞文,号十八学士;一时间,众人都以秦王所开学馆学士倚重,如果有士子得为馆内学士,时人便称为“登瀛州”。
天下安定不久,又有窦建德旧部刘黑闼逃匿漳南,于同年十一月,攻占河北多个郡县。
东宫、太子府邸
太子宫内一向安静无声,尤以傍晚为重,地上是青石铺垫的岗岩砖,已尽圆满的皓月又照了一地苍白凌乱的树影,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宫灯连绵点缀在苦寒的夜色中,犹如游走在人间的幽魂一般点点闪动。
李建成由别院匆忙返回东宫,直径走到偏殿书房,他屏退了守夜的宫女,独自坐在案前,顺手拿起了案上红泥烙封的信笺,利落拆看。
信的内容很是简单,不过八个字‘粮饷不足,还望速发!’。
他盯着这白纸黑字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李建成幽暗着眸光,不知意味的流露出隐隐戾气,之后,便将这信撕得粉碎。
静坐在空旷的偏殿中,书案旁也只点了两盏宫灯,火光透过半白的纱织映得李建成的脸庞更呈美玉,他面无表情的独自呆了半晌,直到风摇烛摆,有微微的寒意侵人心肺时,他的眼角才不由抽动了两下,犹豫着唤来宫卫,道:“叫魏先生来此!”
不过多时,但见一个莫约四十岁上下、文臣装束的男子步入殿内,他身形中等、步伐稳重,眉目柔和亦不失威严,几缕长须自然飘下,更是平增深度,即在无行之中,让人心悦诚服。
李建成见魏征来到,起身道:“建成惭愧,有劳先生深夜前来了……”,他说着,随即将他迎进暖阁,并亲自从炉上取温酒倒了两杯,放在桌上,请他入座,魏征惶恐,忙朝李建成深躬道:“主仆有别,太子殿下如此这般,实在是折煞老夫了!”他躬身在桌旁,不敢入座。
想这魏征年近中旬才有幸得太子赏识,留在府中委以太子洗马之重任,所以,他虽进谏纳言不留余地,但君臣主仆的尊卑分寸却不曾有过半点逾越,尤其对于予他有知遇之恩的太子,就更是时刻尽心,而太子对他亦是礼遇,每逢朝中大事皆与他商议后再行定夺,使其治世之才可得以尽显无疑。
“先生请坐。”李建成浅笑的向魏征招招手后,先行坐了下来,随之,魏征才坐下。
“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召老夫来,所为何事?”
“昨日战报,刘黑闼攻陷定州,总管李玄通被俘,今日朝上,父皇大怒,誓要出兵讨伐,我已进言,由秦王李世民领军出征,先生觉得如何?”
“……,殿下心智了得,看来早有定夺!”
“…………”
“哎……”,李建成好似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扬手拾起酒杯,放在鼻下嗅着醇香的不由摇头道:“先生谬赞,这事也非建成清明,而是放眼朝野,也就我弟世民尚有领兵讨伐刘黑闼的能耐了……!”他说完,即向魏征举杯,以袖掩面,饮下杯酒。
魏征微低眼睑,没有着急应话,想来博学如他,当然知道有句古话叫做‘功高震主’!但他仍有思索的想了一想后,犹豫着说:“殿下的意思老夫明白,只是……”,话说一半,他又思索着停顿下来。
“什么?”
“……,只是,如今天策上将圣眷正隆,也许……会有意外……”
“如果真是圣眷正隆,以父皇昔日对秦王的倚重,怕是不会今日就当即下旨,命他末月出兵了!”
“…………”
魏征一凛,不禁看向李建成,“十二月洛水还未冰冻,最是难渡,这样一来,兵家征伐所要的‘天时、地利、人和’,秦王已先失其二……”。
李建成不再说话,忽然摇有兴致的把玩起掌中玉杯来,且唇角微翘。
冷风寒夜,东宫侧殿阁内,却是暖意尤盛,魏征陪坐在李建成旁边也不再多说,只举举杯朝他示意,而后饮下。
朝堂之上是人各怀心思,太子、秦王表面言和,可实则已成水火,魏征虽不入庙堂,但对此事却是心知肚明的很,他们都很清楚,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