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屋内浓香愈盛。
**头桌上一尊错金螭兽香炉内散出淡黄烟雾,烟雾徐徐升腾,越来越淡,只到散尽。
龙珩见烟雾散尽,赶紧上前提起镂空的香炉盖,顿时,一股浓郁香气扑面而来,他被呛的咳了一声,却是半点也闻不到,只挥挥衣袖,让残烟散了,然后又自取了香箸在淡黄的香灰中拨弄,终发现数颗绿豆大小还未燃烬的深红色碎片。
他一惊:“小绝,你竟又用了此物?”
萧绝缓缓睁眼,淡声道:“你急什么,又不是没用过。”
“七心醍醐香之毒更胜曼陀罗香,当年若非你死了大半,又如何会用?”龙珩很激动。
“今日和当年有何区别。”萧绝依旧淡淡。
“我本想为你寻个媳妇,想不到竟差点夺了你的命。”龙珩眸光沉痛,又道,“小绝,你与那丫头只见过几次?就能不顾自己受了重伤还要替她解毒,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把自己逼入绝路。”
萧绝神色淡然:“见过几次又何妨,你不是还说那丫头很好么?”
龙珩顿了顿:“那丫头是很好,可是她再好也不能让你见几面就愿拿命去赌,若那丫头真能让你连命都不要,我收回先前所说话。”
萧绝轻笑一声:“你收不收回与我何干,人活着本就是一场赌注,关键是看你赌不赌的起。”
龙珩没有说话,一把挥开香炉,香炉稀里哗啦滚了一地,只发出几声脆响,他冷着脸盯着萧绝怒道:“小绝,你别忘了,你的命不单是你一个人的。”
萧绝冷冰冰的望着龙珩愤怒的脸,沉声道:“龙珩,你记住,我的命由我定。”
“小绝,难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就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
萧绝冷笑道:“龙珩,日子久子,你怕是忘了当初你为了凤玉池是如何要死要活的,那时候你就没想过我娘是怎么死的?”
龙珩神色一顿,脸色瞬间惨白:“小绝,你故意想让我不快活。”
“是你先让我不快活!”萧绝不耐道。
龙珩手臂一软,松了下来垂挂在轮椅两侧,闭上双眼疲倦道:“也罢,你的死活我也管不了,至少在死之前,你要为我龙家留下一脉香火。”
“我姓萧不姓龙。”萧绝冷声。
“反正你原本也不姓萧,在死前改姓龙好了。”龙珩气恨恨的顿了一顿,又道,“醍醐香不要再用了,我不想你还没做成那丫头的夫君就成了那丫头的死鬼。”
说完,龙珩怆然无比的叫了一声:“莲衣,过来。”
莲衣静静走来,龙珩看她一眼道:“那人参鸡汤也不必给他了,浪费了,你留着自己喝。”
莲衣打个喝汤手势,指了指龙珩,龙珩翻个白眼气不恨道:“不饿。”又看一眼静默打坐的萧绝道,“莲衣,你若怕喝了鸡汤发福,就倒了,反正给有些人补了也白搭。”
萧绝眼未睁,只悠悠道:“龙珩,你也该补补,不要浪费了莲衣的心意。”
莲衣忙点点头,眸色如春水般盈盈望着龙珩,龙珩嗤一声道:“气都气饱了,还喝个屁鸡汤,莲衣,走了!”
莲衣摇头一叹,沮丧的推着龙珩走了。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萧绝闭着眼,唇角忽扯出一个只有自己能感觉到的笑来,那笑虽还是冷意十足,终究添了一丝难得的暖意。
他在笑,笑那个可恶的臭丫头不知死活。
他在笑,笑自己魔怔了,竟被这不知死活的臭丫头制住了,连她走了,他的心里还是想着她。
其实想想,这种感觉也不错,至少活了二十几年,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活着。
……
残阳已落,牛车颤颤悠悠的走着,发出一阵吱吱吜吜的声响,夏花曲膝坐在牛车上,两个手肘抵着膝盖,托腮凝思。
她脸上一时红来一时白,萧绝竟然会为她做这些,她宁愿相信,她的衣服还有她的葵水是凤江楼里的老婆子帮她处理的,她想萧绝那样阴冷的性子应该不至于真为她做这些。
摇摇头,她嘲笑自己自苦个屁,管他谁换的,她又没少一块肉,她还是那个夏花,忽一想,又觉得不好,萧绝可能真受了伤,至少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碍。
她左思右想,神绪难飘,越发心神难定。
“娘,快到……到家了,栓叔看你买这……这么多书一定高兴。”夏大壮扬着长鞭笑道。
“大壮,你想不想上学?现在娘有钱了,供的起你。”夏花问道。
“不……不想。”夏大壮立刻摇头。
“多学点知识不好么?”夏花又道。
“要知……知识做什么,有娘就够……够了。”
夏花不以为然道:“有了知识就有了本领,日后才有能力保护娘啊!”
大壮点头道:“那娘和大壮一起上……上学。”
夏花叹道:“娘已经上了好多年了。”
夏大壮不解,正要问,忽听到一阵“嘎嘎”声,举目一看,是一群大白鹅,正张着雪白的大翅膀摇晃着身体追赶着什么。
“哇……”一个小女孩痛苦的声音夹杂中鹅叫声中。
“哈哈哈……”一阵嬉闹笑声也随之而来。
带头的一只大公鹅啪嗒啪嗒的呼呼直跑,一张扁扁的大黄嘴张开着,一口就咬住了小女孩的裤腿,死咬住不放,其它的鹅一起追赶上来,一起围着小女孩啄,还有几只鹅跟在后面扇着翅膀,“嘎嘎”大叫着助威。
“哈哈,啄死她,啄死这个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