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苏衍止会怒不可遏,她都故意如此说了,结果他却没有反应。
摆明了,是想听到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陌希餐桌下的手不由拽紧,似是豁出一切。
想到那一夜,想到那个下雨的夜……
“他的父母反对,把坐在婚车上的我带走。后来我在医院生下岩岩。”
又是轻描淡写,寥寥几句话就将岩岩的出生过程全部省略。
“岩岩属于早产儿,身体一直都比较虚弱,放在保温箱内,瘦瘦小小的一只,小脚小手大多数时候都懒得动,每次我过去看他,他仿佛有感觉,就会冲着我傻乐。”
谈到岩岩的时候,陌希明显便话唠了起来。
苏衍止静静地听着,想象着他不曾参与过的画面,感受着他错失的一切。
“大半个月后他终于出了保温箱,我攒的钱也不多,该花的都花得差不多了,所以便决定出院。“
生孩子需要砸的钱,又岂止是一点半点?
她当初离开t城时根本就没带什么钱,又得生孩子养孩子,到伦敦找好了住的地方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着手找工作。
所幸伦敦大多数企业对于女人怀孕的事情不怎么忌讳,更看重的是人的能力。
她精通六国语言的能力很容易便让她在当地一家龙头企业中担任了翻译工作。可伦敦工资虽高,但吃喝住方面的费用也相比国内高。
她不得不偷偷在外头兼职。
兼职的工作,便是商场品牌珠宝店的导购,只在周六周日负责。
想到这份工作,便不由想起那一次她在街头与左淮南的初遇。就因为她戴着工牌,他轻易便叫出了她的名字,对她一番命令。
仿佛生死时速,争分夺秒。
更是在后来,他来到她所负责的专柜,对着一颗颗钻戒及手链、项链不住询问,让人以为他要买下专柜内的所有首饰。
“我的奶水少,出院后便开始让他喝奶粉了。平日里岩岩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巴巴地望着我的胸,摆明了是不想喝奶粉。”这样小的琐事,如今说起来,竟又是如此坦然。
若不是她缺乏照顾缺乏营养,又怎么可能奶水少呢?
苏衍止想到她的生产,想到她从怀孕到生产到产后他都没有陪在她身边,都是她一个人熬过来的,心里头便不是滋味。
“那天夜里,下雨了,下得很大很大……岩岩他,不见了。不,不是不见了,而是被人偷走了,扔进了泰晤士河。”
血液倏忽间一凝,心脏被狠狠揪紧,苏衍止的手指一松,筷子掉落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大脑一片空白,就连思考的力量,都消失无踪。
即使没有亲眼瞧见,苏衍止依旧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那会儿的惊慌失措。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用生命去呵护的孩子突然之间不见了。还那么小的孩子,还不会走路的孩子……还根本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
结果,却是在泰晤士河内,险些葬身。
“是左淮南救的他。”从医院值完班开车回家的他,郁结缠身撑伞漫步雨中的他,听到噗通落水声的他,看到有人匆匆逃离的他,听到孩子啼哭声的他……
仿佛刚刚那紧张压抑的气氛根本就不是她所制造的,陌希再说出这一句时,语调轻缓而又沉稳。
之后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告诉苏衍止。
左淮南救岩岩,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为岩岩付出的,又岂止是冒雨跳入泰晤士河?
“还那么小的岩岩,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当初差点被淹死的事情,他本该什么都不知道的。可你也见到了,他潜意识对这事有感觉,刚刚的表现……”怕水,不愿意学游泳,觉得死人……
心有余悸,苏衍止的手有些僵硬,那张俊脸上,也有着不正常的惨白。
“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跟岩岩提。”
顿了一下,他追问:“那个人,是谁?将岩岩丢入泰晤士河的人是谁?”咬牙切齿,似要将那人抽皮剥骨。
“是我当时所住的那条街一个有名的混混,据他自己交代,瞧不惯华人女性,尤其是未婚生子的女性,他憎恨私生子,憎恨被迫来到世间的所有生灵。所以他偷偷摸到了我租的房子,趁我睡着的空档偷走了岩岩。”
如此大费周章地先偷走再淹死。
作为一个信奉基/督教的混混,他相信人类具有原罪,而想要消除原罪,便该从初生的婴孩开始。用泰晤士河圣洁的河水洗涤,洗清他的一切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