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章军中的每一个人都与大清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朝廷曾经亏待过他们,在平日里,他们对朝廷、慈禧太后、甚至皇上口出不逊,但是,有着数千年忠君思想的官兵们,突然要亲手终结掉这个朝廷,很多人想着就害怕。
于是,章军弟兄们分成了主战和主和两派。
主战派以吴佩孚、冯国璋等人为首,他们的思想观念,已经超越了时代,形成了现代国家观念——皇帝、朝廷与国家是分离的!爱国与忠君毫无关系!他们怀着强烈的国家责任感,强烈要求向德国人开战,夺回青岛,并乘势直捣北京。吴佩孚、冯国璋等人早就对大清国朝廷彻底失望了,这个朝廷的存在,将是中国的悲哀,如果这个朝廷继续存在,不知道还有多少中国土地会被他们出卖给外国人!
主和派以张勋、丘蓬甲、盛宣怀为首,他们并不害怕德国人,他们害怕的是,那个推翻朝廷的可怕前景!这些人都曾经是大清国的官吏,或者与朝廷有着血脉联系,满脑子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观念,即便是朝廷对不起自己,自己也不能背叛朝廷。为了避免造成大清国的覆灭,他们要求暂且隐忍,以后再寻找机会赶走德国人。
还有一派是逍遥派,代表人物有刘永福、孟侬、朴永烈、韩令准等人,他们根本就不想掺和到大清国与德国人的纷争中,他们希望章军置身事外,专心经营台湾、朝鲜、琉球等地,坐观大清国成败。
逍遥派们倒是不言不语。主战派与主和派则是吵得不可开交。
议事厅里,一团乱麻。
而章军统帅周宪章,却迟迟没有露面。
……
议事厅外面后面的一间茶室里,却是安静得出奇。
周宪章站在窗口,望着窗外一株盛开的海棠,阳光透过海棠的枝叶,在窗台上留下一片斑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门开了,赵巧儿端着茶盘,轻轻走了进来,来到周宪章身后的茶座边,放下茶盘,端起一个精致的茶杯,放在桌上,轻声说道:“张先生,请用茶。”
一身灰布长袍的张佩纶,慌忙起身:“赵夫人,学生不敢当!”
“张先生是我们的恩人,这是应该的。”赵巧儿轻声说道。
当初,赵巧儿一家逃离北京,前往天津乘船,这中间,都是张佩纶暗中照应。如今张佩纶来到台北,赵巧儿亲自奉茶,以表谢意。
“我在北京的时候,李中堂就对赵夫人极为敬重,他老人家时常说,赵夫人贤淑聪慧,意志刚强,身在虎口,却是临危不乱,真乃女中丈夫也!”张佩纶赞道。
“李中堂过奖了。”赵巧儿向张佩纶施礼:“张先生,你们谈,我在外面照应。”赵巧儿说着,退出了茶室,顺手关上了房门。
赵巧儿亲自奉茶,不仅仅是为了感谢恩人,更重要的是,周宪章与张佩纶的会面,事关重大机密,走漏不得半点风声。姚喜和林耀祖带着心腹卫队守在茶室外,设置了警戒线,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茶室三十米范围内,而进入茶室奉茶端水的,就只有赵巧儿和金姝两人。
赵巧儿出了茶室,来到海棠树下,金姝坐在海棠树下,看见赵巧儿,慌忙起身:“巧儿姐姐,难道又要打仗了吗?”
赵巧儿叹了口气:“男人们的事,谁知道呢。”
两个女人都是从战乱里走出来的。见惯了死亡和流离失所的人,常常会有两种反应,要么,变得铁石心肠,要么,变得柔情似水。
赵巧儿和金姝属于后者,她们再也不愿意看到遍地硝烟满目疮痍!不愿意惨烈的战争再次降临到百姓头上!
“姝儿,你害怕打仗吗?”赵巧儿问道。
“不怕!”金姝低声说道:“我怕……”
“你怕离开他?”赵巧儿说道。
金姝点点头。
赵巧儿叹了口气,拉着金姝的手,双双坐在海棠树下。
两个女人望着茶室的大门,心中怅然若失。
茶室里,张佩纶走到周宪章身边,说道:“周中堂,家有贤妻,可喜可贺!”如今,周宪章身为台朝总督,护国公,总理衙门大臣,也是内阁大臣成员之一,虽然他一次也没有上朝,但他在朝中的排名,仅次于直隶总督荣禄,所以,张佩纶尊称周宪章为周中堂。
“张先生,在李中堂身边,这中堂二字何以敢当。”周宪章微微一笑:“张先生,你还是称呼我周先生吧,咱们彼此以先生称呼,有些话,就要好说得多。”
李鸿章就在广州,距离台湾不远。
“周先生,好!”张佩纶大笑:“先知先觉为先生也!你我二人,也算上是先知先觉之人了!”
周宪章微微一笑:“那么,张先生请坐。”
两人在茶几边相向而坐。
张佩纶说道:“周先生,章军陈兵胶州湾,看来,是要夺取青岛,一雪国耻了?”
“一雪国耻?”周宪章淡淡一笑:“从道光朝到光绪朝,大清国的国耻数不胜数,我周宪章只是大清国的一个地方官员,哪里有那个本事一雪国耻?我不过是想替朝鲜和台湾的百姓讨一个说法而已,呐,德国人公然掠夺朝鲜商船,这也太霸道了,我得章军要是不出去露露脸,朝鲜和台湾的百姓会怎么看我这个父母官?”
张佩纶摇头说道:“周先生的意思,青岛还比不上朝鲜的两条商船?”
周宪章冷笑:“青岛是大清国的领土,大清国养兵百万,眼睁睁看着德国人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