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是要干啥?”一屋子的人除了何莲儿,都吓了一大跳。李氏干脆从长板凳上起来,就要来拉何桂儿。
何瑞旺的嘴皮子动了动,半晌,依旧抿着唇不发一言。
“大伯娘,您就让我跪着给花儿妹子忏悔吧,我对不起她!”何桂儿却不肯起来,低垂着头,一张美丽的脸上梨花带泪,“今儿要是我花儿妹子不肯原谅我,我就长跪不起!”
何花儿虽然恨极了何桂儿曾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所作所为,这时见她竟肯跪在自己身前,顿时慌了神,就要起身。
何莲儿一双手稳稳拉住了她,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她侧首,神色凝重地望着何花儿,又给她使了个眼色。
何花儿本就六神无主,见自家二妹这般,越发没了主意,只能浑浑噩噩坐在椅子上,只觉如坐针毡。
“桂儿,有啥事都先起来再说!哪儿有同宗的堂姐给堂妹跪下的理儿,你先给俺起来!”何老头儿就沉着脸叱道。
他自来偏心何瑞旺惯了,难免对何瑞旺的几个儿女也高看几分。又因不喜何瑞仁和李氏,更是恨不得把两人的三个闺女踩进泥里。从前没分家时,他就在家里将人清清楚楚分了三六九等。老大一家子五口人好似丫鬟仆役,伺候主子似的伺候着他自己和何瑞旺一家。现如今眼见何桂儿和何花儿跪下,这就好比是主人给丫鬟跪下,连带着他也觉着面上无光,他哪里肯咽下这口气。
不论旁人如何劝说,何桂儿只摇摇头,依旧稳如泰山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何老头儿就急了,亲自下炕要去拉她起来。何瑞旺一把拉住他,又朝他摇摇头,那神色怏怏的,又带些不甘、恼怒和惧怕。
钱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也跟着张头探脑地来探望。见何桂儿跪在何花儿脚下,那神色变了几变。刚才何桂儿嘱咐过她几句话,又拿得罪了何莲儿等于得罪吴家这样的话来吓唬过她,她一时之间也不敢过去劝解,扯了扯喉咙,就拍着大腿撒泼哭闹起来,“哎呦…我这苦命的闺女,就是心眼儿实诚呐……!谁家家里头的姐妹没个拌嘴儿吵架的时候?便是那牙齿和舌头不还得磕碰着?但凡妹子大度一些,就该立马把大姐拉扯起来,哪儿能让人就跪在自己个儿脚下呐?这不糟蹋人吗?自己家闺女让人这般糟蹋,这是打我脸呐!花儿丫头啊,二婶我也给你跪下了,求求你饶过咱们吧…!”
她不敢惹何莲儿,就挑何花儿这个软柿子来拿捏。
何花儿被她编排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又见她竟真的作势要朝自己跪倒,吓得“噌”一声就站了起来。
何莲儿幽幽道:“寻常人家家里头姐妹吵架,大姐能跟外人合起伙儿来把自家妹子推到池子里差点淹死?要说有这样的道理,那俺倒要上外头去打听打听,看看那家的妹子是咋对付这姐姐的,顺道让人给评评理。”
何桂儿吓了一跳,忙就横了自家娘亲一眼。钱氏一顿,连哭闹也忘了,苦着脸僵着身子,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一屋子的人,何瑞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啥,何老头儿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何瑞仁、李氏、孙氏、顾彩凤和何梅儿却都被何莲儿的话吓了一大跳。
李氏苍白着脸,抖着唇问:“莲儿,你刚才说啥?桂儿把花儿推进了水池子,害她差点丧了命?”
“你们别听莲儿丫头瞎说!她这是撞客着了!”钱氏就忙打断她的话头,道。又转头冲着李氏开火:“你花儿不是好好在这儿坐着?啥时候就被我家桂儿给推到水池子里头去了?小孩子家家的,你可别不学那好的,含血喷人!小姐妹家打打闹闹的,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是花儿丫头自己个儿不当心,跌进了池子里,倒来诬赖我家桂儿推她!真真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了!”
何莲儿瞥了何桂儿一眼,见她仍旧安安静静跪着,既不申辩,也不阻止她娘钱氏替她申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知道钱氏这么闹腾,何桂儿事先就是知情的。或者可以这么说,是何桂儿怂恿钱氏来跟她们闹。钱氏蛮不讲理,又惯会撒泼耍赖,李氏和何瑞仁自然不是她的对手。让她这样闹上一场,没准倒还显得自家理亏、先欺负人。
她这样一顿抢白,李氏果然就愣住了,呐呐地不知道说啥。何瑞仁更是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何花儿辩又辩不过,有苦说不出,咬着下唇,那一张唰得就变得惨白惨白。
何莲儿就冷冷地笑了,何桂儿从来就不是个肯老老实实低头认错的人。不管做了啥样的事,她都不认为自己有错,只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今儿这么一闹,她肯定会更加恨上自己一家子。因为她们都威逼她、胁迫她、甚至欺辱她。
“桂儿姐,你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何莲儿不去理会钱氏,只对着何桂儿轻轻道:“那件事儿,除了你知俺知,难道就没第三人知晓?那方六,想必已经跟你撕破脸了吧,你在镇上闹的那些个事儿,恐怕跟方六也脱不了干系。为啥?因为她认定了你跟咱们是一伙的,合起来坑她呐!你害她不能嫁进苏家,你以为她能眼睁睁看着你风风光光嫁进吴家,日后高她一头?俺这儿要找个人证,证明你推了俺姐进池子,有啥难的?只要放出一点风声,吴家家大业大,吴老夫人又是个多疑多思的,俺再跟谢管事指点指点,她自然会去跟方六求证。人家方六可不管你那时是真心要推俺姐下池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