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篱眉头深锁,抿着唇不说话。
何莲儿便说:“今儿晌午,俺二叔带着桂儿姐来了,说是来瞧瞧俺姐。俺姐不知怎的,见了桂儿姐,怕得不得了。俺瞧着不对,就在外头听了一会儿,这才知道,原来俺姐就是被何桂儿和那方六小姐一块儿给推到池子里去的,还差点丧了命。何桂儿怕咱姐醒过来后将事情说出去,坏了她的名声,便来胁迫咱姐,威胁她不准将事情说出去,说那方六小姐可不是好惹的,也不是咱家这样的庄户人家能惹得起的。”
“她还说,俺姐之所以会受这一遭难,是因为她听着了不该听的,有人想杀她灭口。俺姐命是给救回来了,人却被吓着了,昨儿夜里做了一宿噩梦,今日醒来,人也呆呆傻傻的,只不说话儿。你说俺姐好好的一个姑娘,要从此落下了病根,不是毁了她一辈子吗?”
“那方六可是好歹毒的心肠,为了自己个儿,竟能去害一个人的命!俺姐老实,俺问她,她还啥啥都不肯说,生怕牵累了咱们,宁肯都自己憋在心里。俺姐到底是做了啥对不起人的事,无端端要被人这样祸害?”
何莲儿说到最后,颇有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裴东篱猛地敛目,再张开时,眸子一片愧色,抬起头,对何莲儿说:“你姐遭的罪,皆因我而起,是我差点害了她。昨日我不过去苏府做知客,那方六瞧见了我,以为我是去坏她好事的,我与她分辨了几句,拂袖而去。谁知她竟会做下这样的事儿来,若不是我未曾走远,听见了声响回头,只怕……”他说着,蓦地手握成拳,微微地抖起来。“我自小跟着她一块儿长大,以为她不过是个任性的妹子,不论发生何事,都肯纵着她、让着她。即便她与我退了婚,我也从没想过要怪责她,只求她能寻到自己的幸福。可她现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为了嫁进苏府竟然这样不择手段,真真是叫人心寒!我若还纵着她,不能还你姐一个公道,可还是人吗?”他说到最后一句,几乎咬牙切齿起来。
何莲儿听他这一席话,知道他其实是曾对方六有情的。他说未曾走远,只怕是不放心方六一个人呆在池子边,才会佯装离去,实则在侧守护。
可惜那方六到底辜负了他。
“你觉得她这样的为人,若是真嫁进了苏府,能得好日子吗?”何莲儿的语气不由委婉了些,“那苏家就苏小公子一个小子,宝贝得跟啥似的。上头八个姐姐,个个都嫁得非富即贵。苏老爷和苏夫人虽然和善,但并非是那庸人。在生意场上这般滚打了几十年,难道还瞧不出她一个小丫头的手段?她若真如愿嫁了进去,那才是害人害己!她那样的性子,难道往后就能有所收敛?只怕行事起来更会肆无忌惮了。俺虽是乡下丫头,可也听说过不少大户人家的辛秘。像苏府这样的人家,若发现唯一的儿媳、苏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品行不端,他们为了面子,是不可能休妻的,那么唯一能做的……”何莲儿顿了顿,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裴东篱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果然,裴东篱一听,面色越发苍白了。
何莲儿见效果差不多了,便和缓了语气,说:“裴大哥,你是俺姐的救命恩人,俺对你的感激是真心的。但请你看在俺姐实在无辜的份上,给她做主!”她说着,就跪了下去,给裴东篱叩了两个头。
裴东篱一叹,闭眸点了点头。
何莲儿回到景宅,何花儿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院子里收拾晚上摆摊子要用的菜蔬食材。将洗净的蔬菜均等地分好后,又用竹签子串起来。一边的大木盆子里,已经整整齐齐摆放了一大堆已经串好的烤串。
何莲儿忙走上前,就抢下她手里的活计。“姐,跟你说多少次了,让你好好歇着,不能太劳累。这些活俺一个人就能干,你不好好躺着,咋就下了地?”
“没事儿。”何花儿见自家二妹紧张成那样,便笑着安慰:“俺早就好了,大夫给开的药也吃下去了,昨夜发了一身汗,现下倒是全身都有了气力,晚上就能跟你们一道去摆摊子。对了,你刚才去裴家一趟,咋样了?”
“那裴夫人跟裴大哥人都不错,俺去了就给磕了头,还把礼物留下了。就是裴大哥昨日夜里着了风寒,听说折腾得一宿没睡好。”
“啥?”何花儿“噌”地一声就站起来,清秀的脸上因为担忧涨得微红,“那可咋办?请了大夫吗?大夫咋说?不行,他是为救俺才病的,俺得去瞧瞧他!”
“姐!”何莲儿瞧何花儿急成这样,一把拉住她,噗一声笑出来,“你咋这般性急?俺话还没说完呐!俺去的时候,裴大哥就已经醒了,烧也退了。大夫说不碍事,只好好休养两天就行了。俺瞧着他精神头也不错,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她又促狭地拿何花儿打趣:“姐,俺瞧着你今天不大对。往日里咱们姐儿仨,就数你最稳重,处变不惊的。今儿是咋地啦?一听说裴大哥病了,就急得跟啥似的。一脸恨不得自己替他生病的样子。”
何花儿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脸立即就涨得通红,头也垂下去,呐呐地说,“你别胡说,人家为着救俺才病的,俺若一点都不替人着急,那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
何莲儿一笑,她知道自家大姐说的是真心话。即便对方不是裴东篱,而换成其他人,何花儿也会有同样的反应。正因如此,才越发质朴可敬。便决定不